田一看着那只悬浮在阿织掌心上方的工蜂，一时间竟说不出话。这只工蜂的嗡鸣声，比他自己组装的还要轻微，几乎细不可闻。它悬停得极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仿佛不是被灵能驱动，而是天生就该浮在那里。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田一蹲下身，声音都有些发干。
阿织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小手攥了攥衣角。“我……我只是觉得，那些能量丝线，就象织布的经纬线。如果把它们排得更整齐一些，缠绕得更紧密一些，‘水’流过去的时候，就不会乱晃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工蜂的外壳。田一看清里面的构造，眼角忍不住跳了一下。那数根比发丝还细的能量丝线，被阿织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编织成了类似麻花辫的结构，紧密地贴合在内部的能量回路上。不仅节省了空间，还让能量的传导变得异常稳定。
田一的脑子里，再次冒出这四个字。他拆解的是结构，而这个叫阿织的少女，竟无师自通地开始拆解能量本身。
“天才……真是天才……”他喃喃自语。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周围的学生。当他们看到阿织那只与众不同的工蜂时，都围了上来。
“阿织，你这个是怎么编的？教教我！”
“我的天，这比教习做的还好！”
阿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被这么多人围着，她手足无措。
田一回过神来，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都围着干什么？想学，就拿自己的零件来换！阿织同学每教会一个人，我个人奖励她十个贡献点！”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贡献点！那可是能从张教习那里换丹药换法器的硬通货！
“阿织妹妹！我这儿有块没用过的二号晶石，跟你换这个编织手法！”一个富家子弟立刻掏出了自己的存货。
“我用一套扳手灵器换！”
原本还怯生生的阿织，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求助似的看向田一。田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个全新的，以知识和技能为货币的微型坊市，就在这片嘈杂的广场上，自发地形成了。
张横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学生用零件去“贿赂”阿织，又看看田一，胖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这小子，比自己还会做生意！
……
天剑门旧址，气氛却截然相反。
“滚！下一个！”
马飞一脚踢飞一块烧焦的金属，冲着面前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怒吼。
三天了，整整三天，他这个教程点，别说组装出完整的工蜂，就连成功点亮晶石的，都只有寥寥两三人。广场上的学生，已经从最初的五百多人，跑得只剩下一百不到了。
“秦教习当年就是这么教我们的！连这点压力都受不了，还修什么仙，求什么道？都回家种地去吧！”马飞气得破口大骂，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一块传讯玉牌，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光幕投射在他面前，光幕里，正是秦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秦……秦教习！”马飞吓了一跳，赶紧躬身行礼。
秦奋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马飞面前的光幕一分为二，左边是他自己这边死气沉沉的广场，右边，则出现了落云宗广场那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看到了田一正被一群学生围着，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什么。他看到了那个叫阿织的少女，身边围了一圈人，正低着头，耐心地演示着能量丝线的编织手法。他甚至看到了张横的摊子前，排起了长队，一个学生正为了一根能量丝线，跟张横讨价还价。
右边的画面里，充满了失败的“啪啪”声和成功的欢呼声，乱哄哄的，却生机勃勃。
而他这边，一片死寂。
马飞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教你们拆解，是让你们拆解难题，不是让你们拆解学徒的信心。”秦奋的声音，从玉牌里传来，不带一丝温度。“我用高压淬炼你们，是因为你们是百里挑一的铁。而他们没有你们当时的基础。你见过哪个陶匠，用锻钢的锤子去砸泥坯的？”
“我……”马飞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三个月后的大比，你的分院要是垫底，就自己滚回御兽峰，闭关十年。”
光幕，啪的一声，消失了。
马飞呆立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他看着广场上剩下那些眼中满是畏惧的学生，又回想起光幕里田一那边的景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
鲲鹏舰桥内。
林远推了推鼻梁，指着巨大的数据光幕：“宗主，七号教程点，学徒留存率百分之九十八。在出现‘阿织’这个技术突破点后，其整体学习效率，预计将提升百分之三百。三十二号点，负责人马飞，学徒流失率已达百分之八十二，若不干预，三日内将清零。”
“秦奋已经干预了。”韩天看着光幕上，那个叫马飞的弟子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宗主，您这一手，真是高啊。”张横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满脸都是佩服，“让这群小教习自己去摸索，碰得头破血流，比我们说一百句都管用。不过……那个叫阿织的女娃娃，真是个宝贝。要不，我提前把她特招进宗门？”
“不必。”韩天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光幕中那个瘦弱的少女身上。她正被一群人围着，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需要的自豪。
“一棵树，不成林。”韩天缓缓开口，“我要的，不是一两个天才。我要的，是一片能长出无数天才的土壤。”
他站起身，走到舰桥边缘，俯瞰着下方广袤的天南大地。
“传我的命令。三个月后，分院大比。考核内容，工蜂竞速。每个分院，选出一百只最强的工蜂参赛。冠军分院，所有学徒，奖励一套完整的天工殿基础炼器工具。教习，奖励一万贡献点。”
秦奋听到“一万贡献点”，眼睛瞬间就直了，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韩天的声音，继续在舰桥内回响。
“另外，告诉他们。大比的赛场，就在御兽宗山门前。届时，我会亲自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