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自己关在了一间独立的炼器室里。
这间原本整洁的屋子,现在地上堆满了报废的零件,墙上挂着数十张画满了叉的图纸。他和赵铁牛大眼瞪小眼,中间摆着一个半成品的内核模块,气氛有些凝滞。
“不对,不是这样的。”林远抓着头发,第十七次推翻了自己的设计!”
赵铁牛一脸憨厚,挠了挠头:“林哥,符文阵法只认灵力指令。你要它往东,它绝不往西。你说的这个预判,怎么变成指令?总不能刻一道你猜他要干嘛的符文上去吧?”
林远被他一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感觉自己象个教牛弹琴的夫子,一身的剑理,到了这堆金属疙瘩面前,完全无处施展。剑道的神韵,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怎么可能用几道符文就概括了?
“你这么想,”林远说道,“就象我们走路,前面有块石头,我们是直接绕过去,而不是先在脑子里计算石头的尺寸、距离、我们的步幅,然后再下令让腿迈出去。”
赵铁牛想了想,更困惑了:“可工蜂的避险阵法,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林远彻底没话了。
就在他陷入绝望时,炼器室的门被推开,李长老走了进来。他没有看那堆废品,而是径直走到林远面前,拿起桌上一根废弃的金属条。
“你练剑时,是剑在听你的,还是你在听剑的?”李长老突然问。
林远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弟子愚钝,自然是剑听我的。”
“错了。”李长老摇了摇头,他手腕一抖,那根普通的金属条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上乘的剑客,人剑合一。你不是在命令它,而是在感受它。你将你的意,赋予了它,让它自己去看,去听,去判断。”
他将金属条递还给林远:“别想着教它一招一式,那太笨了。你要做的,是给它一双能看穿虚妄的眼睛,和一个能瞬间反应的本能。”
说完,李长老转身就走,留下林远呆立在原地。
眼睛……本能……
林远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错了。他总想着把完整的剑招,那些复杂的预判逻辑,直接塞进傀儡内核里。但李长老的话点醒了他,他不需要给飞舟一个全能的大脑,他只需要给它一套“神经反射操作”!
这个系统不负责思考,只负责在接收到外界特定信息(比如一道攻击光束)时,瞬间触发一个最优的规避动作,就象人被烫到会立刻缩手一样,不需要经过大脑。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林远猛地跳了起来,把赵铁牛吓了一跳。他冲到一张空白图纸前,笔走龙蛇,一种全新的符文数组结构,在他的笔下飞速成型。
赵铁牛凑过去一看,虽然还是看不懂那些剑理,但他发现,林远这次画的阵法,逻辑清淅了百倍。不再是玄之又玄的“意”,而是由上百个微小的、负责感知和反应的独立阵法,构成的一个巨大联动网络。
……
三日后,赤焰峰顶。
“周天星枢”前,气氛陡然紧张。
高台上的韩天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个月,第三艘了。”
张长老脸色难看至极:“殿主,新开辟的灰雾空域远比预想的要凶险,其中的海兽攻击迅猛诡谲。我们飞舟制式的规避阵法,根本反应不过来。内核数组的演算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瞬息,也足以致命。”
演算时间。
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林远心头,他这半个月不眠不休,搏斗的不就是这个东西吗?
他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出。
“殿主,弟子有几句话想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张长老眉头一皱:“林远?现在不是你一个炼器峰弟子该胡闹的时候。”
“让他说。”殿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远躬身一礼,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长老,我们一直想让飞舟去思考如何规避,先侦测,再演算,最后执行。这太慢了,就象让一个书生去打烂架,一板一眼,必死无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可如果,飞舟根本不需要思考呢?”
“不思考?”一位长老嗤笑出声,“那不成了一个满天乱撞的铁疙瘩?”
“不是乱撞,是本能!”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昂,“就象剑客的格挡,是千锤百炼后融入骨血的本能!弟子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内核数组,它由上百个微型感知与反应阵法联动而成。它不思考,任何一个微型阵法感知到威胁,整个飞舟的规避动作便已同步完成!它可以事后经过傀儡大脑,但前期它识别以后自动先行应对!”
跟在林远身后的赵铁牛,见众位长老还是一脸茫然,急得抓耳挠腮。他猛地一拍胸膛,瓮声瓮气地吼道:“这有啥难懂的!就象烧红的炭掉你脚面上了,你难道还先想想这玩意儿有多烫、我该抬哪条腿吗?你脚早就蹦起来了!林哥这玩意儿,就是让飞舟自个儿蹦起来!”
殿下几位年轻弟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韩天没笑。
他想起这个叫林远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