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康熙猛地从御案后站起身，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连说了三个好字！
吴世璠这个三藩之乱的最后馀孽被彻底铲除，意味着困扰大清八年之久的心腹大患终于彻底平定。
这是他帝王生涯中最为耀眼的武功之一！足以加载史册！
刚才因为明珠和福全那点破事带来的不快，瞬间被这巨大的胜利冲得烟消云散。
“岳叔王辛苦了！真是朕的肱股之臣！传旨兵部、礼部，即刻筹备凯旋典礼及献俘大仪！务必隆重！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岳叔王！”
康熙兴奋地踱着步子，意气风发。
“嗻！”拉锡躬敬应道。
“好了，你退下吧，继续盯着，尤其是明珠那边，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康熙挥了挥手，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了如何庆祝这场大胜之上。
“嗻！”
拉锡叩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如同融入阴影一般消失。
暖阁内，只剩下康熙一人。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紫禁城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顶，胸中豪情万丈。
内部些许蠹虫，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待朕彻底平定天下，梳理内政，自有收拾你们的时候！
至于那位没先来觐见他的本尘法师…此刻在这泼天武功的喜悦衬托下，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暖阁内，只剩下康熙和心腹太监。
康熙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目光投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总坛那间充作书房的屋子里，周牧正埋首在一堆各地坛主送来的书信文书里。
这些信件内容五花八门，有汇报各地分坛改组进展的，有请求拨付经费的，有反映地方困难的，还有隐晦表功求赏的…看得他头大如斗。
这掌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李老头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的？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吐槽。
自从那天李寄福隐晦地表达了交权之意，甚至暗示了主角该成家之后，很多事情就开始悄然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负责给他送递文书、整理文档的人，换成了李寄福的女儿，李冬雪。
此刻，李冬雪就安静地站在书案旁，将新送来的几封信函分类放好。她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襦裙，少了些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顺从？
周牧想起李寄福那“老父亲般”的眼神，又看看眼前这位明显被特意叮嘱过的秘书，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存心试探，故意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茶。”
李冬雪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使唤自己。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默默走到一旁，倒了杯温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周牧端起来抿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嫌弃道。
“太烫了！想烫死我？”
李冬雪抿了抿嘴唇，没说话，默默拿起茶杯，走到窗边，将茶水倒掉一半，又兑了些凉水进去，再次端回来，动作依旧轻柔。
周牧又喝了一口，咂咂嘴，再次挑剔。
“这又太凉了！一点茶味都没了！重新沏！”
他故意板着脸，想看看这位平日里对他没啥好脸色的姑娘能忍到什么时候。
出乎意料，李冬雪只是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点委屈。
她什么也没说，真的拿起茶杯，转身又去重新沏茶了。
咦？这么听话？
周牧心里更乐了，李老头这家庭教育可以啊…为了反清大业，闺女都能豁出去…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再找个茬，书房门“哐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
柱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甚至连礼节都忘了，急声吼道。
“导师！掌教！不好了！出大事了！”
他这动静太大，把刚端着新茶过来的李冬雪也吓了一跳。
周牧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能让柱子慌成这样的，绝非小事。他立刻收起玩笑的心思，沉声道。
“慌什么！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柱子喘着粗气，声音都变了调。
“暗堂…林清刚传来的紧急消息！安亲王岳乐…岳乐他…”
“岳乐怎么了？”
周牧的心提了起来，岳乐是清廷名将，一直在南方平定三藩残馀，此刻想必是有什么动静。
“岳乐班师回朝了，彻底剿灭了吴世璠的残部，现在正带着五万大军，押着十几万俘虏，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呢！说是要…要在北京城外搞什么献阙大典，还要把俘虏里的头头脑脑，全都…全都当场砍头示众！给…给康熙老儿庆功！！”
嗡！
周牧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消息属实？！”他声音急促。
“千真万确，林清的人混在运粮队里，亲眼所见，大军已经过了保定府了，最多十天，就能到京城！”柱子急声道。
周牧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麻烦了！大事不妙！
岳乐凯旋，献俘阙下，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政治上的巨大胜利。
康熙必然会借此机会，大搞庆典，宣扬武力，震慑天下所有心怀不满之人。
这无疑会给正在艰难发展的反清事业泼上一盆冷水，极大地鼓舞清廷士气，打击己方和潜在同情者的信心。
尤其是那十几万俘虏和被将要被斩首的首恶们，他们的鲜血，将会成为康熙皇权最耀眼的点缀。
“快！”周牧猛地一挥手，再无半分刚才的闲适。
“立刻敲钟！召集所有坛主、堂主、骨干！紧急议事！快！”
“是！”
柱子转身就往外跑。
周牧又对愣在一旁的李冬雪快速吩咐。
“把直隶、山东、河南几省的地图全都找出来！快！”
李冬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和周牧瞬间爆发出的凌厉气势惊住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也急忙转身去翻找地图。
周牧快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依旧平静的山村，眉头紧紧锁。
大胜还朝。
岳乐和他的五万得胜之师，还有那十几万哀嚎的俘虏，将成为康熙耀武扬威的工具，献阙献的不是俘虏，是天下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