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周牧一边调养身体,一边紧锣密鼓地推动着各项计划。
他深知李家村这个龙兴之地必须稳住,便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送给黄旗镇的锡珠。
信里没提任何敏感内容,只是以李家村是他俗家出身地,怀念故土、关心乡梓为名,询问了一下李家村的近况,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点高僧的超然。
锡珠接到信,简直是受宠若惊!
“师叔祖居然亲自给我写信了!还关心李家村!”
他捧着信的手都在抖,感觉自己这徒孙当得倍有面子,在都统府里走路都带风。
他立刻绞尽脑汁,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封长信。
信里先是痛哭流涕地表达了对师叔祖挂念的感激之情,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从今往后,黄旗镇辖下,李家村的税赋徭役全免,谁再去李家村收一个铜板,就是跟他锡珠过不去。
接着又兴奋地汇报了宏仁寺扩建工程的进展,说已经征调了最好的工匠,采买了最贵的木料石料,一定给师叔祖和师祖修一座配得上他们身份的宝刹,字里行间全是以徒孙自居的谄媚。
周牧收到回信,看着那句“税赋全免”,满意地点点头。
这至少能给李家村和周边的会众减轻不少负担,也能让总坛更安稳。
另一边,暗堂堂主林清的行动更是迅捷高效。
他派人精心设局,先是找到那些刚被释放、正处于徨恐不安中的武备院匠人家眷,由能说会道的妇人出面,以“京城大户聘请手艺精湛老师傅,工钱翻倍,包吃包住,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为名,轻易就说动了不少人。
对于伍连登这样的内核大匠,林清更是亲自出马,半请半骗,许以重利,终于将这位手艺顶尖的老炮匠连同他的几个得意弟子和家人,成功忽悠上了马车。
等这一大队匠人拖家带口,被秘密送到李家村后山深处新开辟的、守卫森严的隐蔽山谷时,伍连登看着周围那些眼神锐利、带着兵器的汉子,以及明显不是官方工坊的简陋环境,才猛地反应过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官府工坊!”伍连登脸色煞白,声音发颤。
林清此刻也不再掩饰,平静地看着他。
“伍师傅,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确实不是武备院,但给的工钱,比武备院只多不少,也更安全。”
“安全?私造兵器是诛九族的大罪!”伍连登又惊又怒。
“留在京城,等着被朝廷秋后算帐,或者被不知道哪来的乱党灭口,就不诛九族了?”
林清语气冷淡,“伍师傅,你是聪明人,到了这里,就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好好干,你的家眷我们会照顾好,想别的…对谁都没好处。”
伍连登看着周围那些明显不是善茬的守卫,又想想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最终像被抽掉了脊梁骨。
瘫坐在地上,长叹一声:“唉…罢了…罢了…”
就这样,荣华会的第一批军工人才,被半强迫地拉上了贼船。
周牧亲自去看了这批匠人和初步搭建的工棚。
他看到匠人们还在用着极其原始的皮囊鼓风炉和小坩埚,效率低下,铁水质量也不稳定。
他回想了一下中学历史和高炉的模糊原理,找来伍连登和一些老铁匠。
“这样不行,效率太低。”周牧指着那简陋的炉子。
“得建高炉。”
他捡起一根木炭,在地上粗略画了起来。
“炉身要建高,用耐火的粘土和石英砂夯实在里面…下面开孔,用水力或者人力大风箱鼓风进去…上面不断加铁矿石、木炭、石灰石…让热风从下往上吹,铁水从下面流出来…”
他尽可能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描述着高炉炼铁的概念。
伍连登一开始还满心恐惧和抵触,但听着听着,眼睛渐渐瞪大了,死死盯着地上那粗糙的草图。
他是老匠人,一辈子跟火和铁打交道,虽然不懂什么化学原理,但经验丰富。周牧说的这种高炉,似乎真的…能行?而且效率远超现在的办法!
他猛地抬头,看着周牧,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位乱党头子,说的办法听起来匪夷所思,细想却又暗合道理。
在周牧的指点,和伍连登等工匠的实际经验结合下,一座虽然简陋但远比这个时代先进的高炉,开始在后山山谷里秘密建造起来。
工业的齿轮,在这个不起眼的山沟里,开始发出微弱却坚定的转动声。
另一边,释暂疑也没闲着。
他借着“活佛”和“护国禅师”的名头,利用宏仁寺香火旺盛、人员复杂的便利,将私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但他很快也遇到了瓶颈。
“周老弟,不行啊!”
释暂疑找到周牧倒苦水。
“咱们这盐是好,也赚钱,但只能偷偷摸摸卖,量始终上不去,周边府县的那些盐枭、还有官府的盐巡,都盯着呢,咱们规模一小,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规模一大,肯定要来搞事!这买卖,见不得光,就做不大!”
周牧点点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
私盐来钱快,但终究是非法买卖,受限制太大,风险也高。
“大师别急,这事我想办法。”周牧沉吟道。
“得想办法,把这私盐生意,变成台面上能说的买卖,让官府,甚至让皇帝,都默认甚至允许我们卖。”
释暂疑小眼睛瞪圆了:“啊?这…这怎么可能?”
“事在人为,等机会吧。”周牧笑了笑。
期间,裕亲王福全又派人送了几次请帖,言辞恳切,甚至带着点哀求,想请活佛周牧过府讲经说法,顺便…再给他看看身子。
周牧都以“闭关稳固境界”、“天劫损伤未愈”为由推辞了。
他现在没空再去应付那个蠢王爷,基地建设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仙丹”还是雷打不动地每月差人送去。
听说福全每次收到“仙丹”,都感恩戴德,捏着鼻子硬咽下去,然后巴巴地盼着药到病除的那一天。
周牧听到汇报,只是冷笑。
吃吧,慢慢吃,这大补之药,够你吃到下辈子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资金、人才、根据地、初步的工业基础都在缓慢但坚定地积累和建设。
周牧站在后山一块大石上,看着下方山谷里隐隐升起的炊烟和隐约传来的打铁声,心中那份打造根据地的蓝图,渐渐清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