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牌子，一面写着，“护国佑圣大禅师”，这是释暂疑的封号。
另一面更夸张，描金大字熠熠生辉，“通天彻地妙觉大法师”，周牧的封号。
这牌子一亮出来，效果简直拔群。
马车刚出王府巷口，还没走上主干道，就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快看，是活佛的车驾。”
“通天彻地妙觉大法师，是那位接了天雷的活佛。”
“活佛出来了，沾沾仙气啊。”
人群呼啦啦就涌了上来，不少老人和妇人直接就在街边跪下了，朝着马车拼命磕头，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保佑。
路被堵得严严实实，马车寸步难行，路边两个挑担的小贩伸着脖子看热闹。
一个低声对同伴说：“瞅见没？真佛啊，天雷都劈不死，康麻子…呃…皇上这回算是走了天大的运了，能把真佛请到京城来！”
另一个挠挠头：“真佛是厉害…可他最后喊的那句，真空家乡，弥勒降世是啥意思？听着咋那么怪啊？”
“嘘！小声点！”先前那人紧张地四下看看，压得更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
“我好象听谁说过…这话…宏仁寺…对！就是释大师和这位活佛住持的宏仁寺！好象有讲这个的书…叫什么…《弥勒下生经》还是啥的？说去了真空家乡就能享福，不用受鞑…呃…不用受苦了！”
“真的？那得空得去宏仁寺拜拜，请本经书回来看看！”
人群越围越多，呼喊“活佛”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福全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又是得意又是着急，不得不派出大批侍卫艰难地开道。
周牧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喧嚣，看着那些狂热虔诚的面孔，心里有点发毛，又有点莫名的感慨。
这影响力…要是用来搞革命宣传…嘶…
好不容易，队伍才象蜗牛一样挪到了紫禁城。
这次待遇完全不同了。
宫门口的侍卫远远看到那两面吓死人的牌子，立刻肃然起敬，小跑着上前迎接，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搜身？检查？不存在的。
一个穿着体面的太监总管早就候着了，一见马车停下，立刻小碎步上前，展开一卷明黄绢帛，尖着嗓子宣道：
“皇上口谕：释大师、本尘法师乃方外真修，朕之贵客！特旨：二位法师并其随行弟子，日后入宫，无需通传，无需查验，径入无妨，觐见朕时，亦无需行跪拜大礼！钦此——”
这话一出，连释暂疑这老江湖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连忙合十：“阿弥陀佛！谢皇上隆恩！”
李雪臣和刘阿三阿四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
跟在周牧身后往宫里走的时候，李雪臣忍不住压低声音，兴奋地拳头紧握。
“我的娘诶…这待遇…太爽了！康熙老儿怕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奉若上宾的真佛，是咱们荣华会的天授导师，是铁了心要掀了他龙椅的反贼头子！哈哈哈！”
释暂疑也捻着佛珠，左顾右盼，看着这上次来还觉得压抑无比的深宫禁苑，此刻只觉得无比顺眼，也跟着小声嘀咕。
“嘿嘿，托周老弟的福，老衲这辈子进紫禁城，从来没象今天这么舒坦过，简直是回了家一样。”
周牧没说话，只是慢慢走着，感受着身体的不适和周围敬畏的目光，心里那种荒诞离奇的感觉越来越浓。
太监引着他们直接来到了御花园。
康熙果然没在乾清宫摆架子，而是在一处雅致的亭子里等着，周围站着明珠、科尔坤、南怀仁，还有那位王常月真人。
一看到周牧他们过来，康熙竟然主动从亭子里迎了出来几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至少表面上是。
“大师！法师！你们来了！快请！快请入座！”
他目光尤其在周牧身上停留，表面上充满了欣赏和赞叹。
“法师身体可大好了？昨日灵山之壮举，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朕心震撼，至今难平啊！”
他是真的开心。
周牧这引雷成功，一下子把所有舆论焦点都吸引过去了。
现在满京城，甚至消息正在往全国传的，都是“圣天子诚心感动上天，降下真佛，显圣引雷，佑我大清。”
谁还记得武备院是怎么炸的？裕王府粪坑又是怎么回事？王鸿绪和那个慧空妖僧更是被忘到了爪哇国。
这泼天的祥瑞，可是他康熙朝出现的！这足以写进史书，光耀千秋！他怎么能不高兴？
科尔坤和南怀仁脸色尴尬地上前。
科尔坤这粗豪武夫，此刻憋得脸红脖子粗，对着周牧就是一个深揖到地，声音瓮声瓮气。
“罪人…罪人有眼无珠，先前多有冒犯，质疑法师神通！请…请法师恕罪！”
让他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但皇上盯着，他不敢不低头。
南怀仁更是信念都快动摇了，神情恍惚，学着拱手，中文更加别扭。
“窝…窝为窝的无知…向法师道歉…您的伟力…超越了窝的认知…”
周牧看着这两个之前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现在这副模样，心里暗爽，但脸上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样，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点教训的口吻。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玄妙无穷，岂是凡俗眼力所能尽观？二位日后…还是多静静心，研习一下佛法道经，或许能有所得。”
科尔坤和南怀仁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连声称是，讪讪地退到一边。
这时，王常月真人走上前来，对着周牧郑重地行了一个道家嵇首礼。
“无量天尊。贫道王常月，见过道友。”
他眼神清澈，带着纯粹的赞叹和探究。
“道友以身引天雷淬体，安然无恙，褪去凡浊，此乃道籍所载‘地仙’之境！贫道万万没想到，此生竟能亲眼见证这三百年来无人成就之奇迹！道友真乃旷古烁今之第一人！
他的称赞比康熙的奉承听起来可真诚多了。
周牧心里苦笑，地仙？差点成电烤鸡才是真的…
但他也只能装模作样地回了一礼。
“真人过誉了，机缘巧合，侥幸未死，不敢妄称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