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释暂疑等人，最后停留在周牧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莫不是…只会些江湖把戏，欺瞒裕亲王吧？”
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释暂疑等人脸色煞白，悟能吓得腿又开始抖，被刘阿三死死按住。
周牧强迫自己冷静，只能用昨夜苦思的险招！他猛地抬头，直视科尔坤，声音陡然提高。
“阿弥陀佛！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术法乃驱魔降妖之技，岂是戏耍玩闹之物？这乾清宫乃天子居所，自有皇道龙气护佑，诸邪退避，干净得很何须我等在此展示？莫非…将军认为这皇宫大内，也有妖邪不成？还是…怀疑皇上的真龙之气，镇不住这区区宫闱？”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科尔坤脸色骤变，怒喝道：“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官绝无此意！”
释暂疑眼看要糟，心一横，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硬气点！
他猛地挺直腰板，小眼睛一瞪，竟也拿出了几分“高僧”的架子，对着科尔坤冷哼一声，宝相庄严。
“哼！佛门秘术，沟通天地，岂是儿戏？！岂能随意在此等庄严之地‘展示’？！大人，慎言！”
眼看局面僵住，周牧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再次上前一步，对着康熙深深一躬。
“皇上，这位大人既然想看真本事，贫僧倒有一法，近日京城妖僧横行，连日阴云密布、旱天惊雷，此乃大凶之兆，恐非社稷之福，贫僧愿效法先贤，以肉身引雷劫，接引天威，涤荡妖氛，为大清祈福！为皇上分忧！”
什么？！
引雷劫？！
周牧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这下，连康熙都坐不住了！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老和尚疯了不成？！
释暂疑、李雪臣、刘家兄弟等人惊得魂飞天外，这…这不是找死吗？！周牧疯了？！
康熙虽不信鬼神，但这段时间粪坑案、妖僧案，又是天象异常、旱天雷不断，确实让他心中不安。
民间已有流言蜚语，说他这个皇帝…是不是失德了？再这样下去，他真要被迫下“罪己诏”了，那是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康熙身侧一位穿着清朝官服、金发碧眼的洋人官员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跳出来，用极其憋脚、带着浓重异国腔调的中文大声疾呼。
“皇桑！介个棱系在胡说八道！雷电系自然现象！棱怎么可能控制？！介完全违背了格物致知的原理！系迷信！大大的迷信！窝可以用窝的科学知识证明！他系骗子！系…是巫术，系异端，是系对上帝…呃…对上天法则的亵读！”
此人正是钦天监监正、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
康熙特意召他来，就是想借其西学戳穿可能的骗术。
南怀仁对福全描述的王府斗法场景本就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些小把戏，没想到这老和尚更狠，直接要引雷，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周牧看向南怀仁，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声音沉稳有力。
“阿弥陀佛，原来是西泰南大人，你口口声声格物原理？可知我华夏神州，伏羲演八卦，神农尝百草，仓颉造字惊天地泣鬼神之时，尔等西泰诸国，尚在何处茹毛饮血？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窥得天地皮毛，便敢妄言大道？！”
他声音陡然提高，直指南怀仁要害。
“尔等信奉那天主教，连自家国王都要听千里之外一个教皇的指手画脚！跑到我天朝上国，不思沐浴王化，反倒质疑我佛门正法，传播尔等那套…教皇大于国王的歪理邪说？实在是祸乱之端！”
最后这句“祸乱之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康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教皇能定君王废立？这还得了？作为帝王，他最忌讳的就是神权凌驾皇权。
南怀仁这些传教士…确实一直在试图传播教义
他看向南怀仁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警剔和审视，这洋和尚…其心可诛！
南怀仁被周牧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土气的老和尚，不仅知道西方的科学概念，更对欧洲的政教矛盾如此了解！句句戳在痛处。
他张着嘴，指着周牧，“嫩…嫩…”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反驳，脸涨得通红。
跟老子玩科学？老子是化学研究生！还懂基础物理！你南怀仁懂个der的电子云？懂个锤子的尖端放电？老子用风筝都比你专业！
周牧不再看他，转向康熙，深深一躬，声音带着殉道者的悲壮。
“皇上！天象示警，非比寻常！贫僧愿以身引雷，以证佛法，若贫僧道行浅薄，被天雷化为飞灰，乃贫僧学艺不精，死不足惜，若侥幸成功，引得天雷降世，涤荡妖氛，则是我大清国运昌隆，皇上洪福齐天！请皇上恩准！”
康熙看着下面的周牧，再看看殿外隐隐传来闷雷声的天空。
福全府爆炸、妖僧案、还有这连日阴云闷雷…确实是不祥之兆！
这老和尚…虽然法子疯狂，但万一…万一成了呢？不仅能堵住悠悠众口，更能彰显他康熙天命所归，那更是天佑大清的祥瑞吉兆，可解他燃眉之急。
就算失败了，死的也是个江湖骗子，正好借机清洗这些装神弄鬼之辈，怎么算都不亏！
无论成功与否，对他而言，都是稳赚不赔。
“好！”
康熙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朕准了！朕…要亲眼看看，大师如何引雷劫，为我大清祈福！此事就由裕亲王全权督办！寻京城最高处，搭设法坛！所需用度，由内务府支应！务必要…办得隆重。”
乾清宫内，众人散去。
康熙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冰冷。
“科尔坤。”
“奴才在！”
“给朕盯死宏仁寺这一行人！尤其是那个本尘和尚！他的一举一动，朕都要知道！若发现任何不轨…格杀勿论！”
“嗻！”
科尔坤眼中凶光毕露，领命而去。
康熙摩挲着龙椅扶手，望向殿外翻滚的阴云，喃喃自语。
“引雷？…哼，朕倒要看看，你是真佛临世…还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