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暖阁。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压抑。
明珠躬身立在御前，神情凝重
“皇上，奴才会同科尔坤大人，对王鸿绪进行了连日审讯。”
明珠声音沉稳，不紧不慢，科尔坤矗立在旁。
“王鸿绪…已交代……，此事诡异。”
康熙靠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眼神深沉。
“哦？细细说来。”
“是。”
“王鸿绪痛哭流涕，只承认自己昏聩糊涂，利令智昏，他说那妖僧慧空，先是在他面前展露过一手字迹显红的神迹，声称能助人官运亨通。王鸿绪信以为真，又听闻裕亲王礼佛心切，便起了攀附之心，想借荐僧之功讨好裕亲王，进而…进而或能在皇上面前得些脸面。”
明珠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观察着康熙的脸色。
康熙冷哼一声：“攀附？他王鸿绪平日里还不够谄媚吗？接着说！”
“是。”
“他坚称绝不知慧空乃妖邪乱党，更不知其包藏祸心欲害裕亲王。至于勾结乱党、图谋不轨，他指天发誓，称绝无此事！言其一心只想为朝廷效力，为皇上编好《明史》，岂敢有半分异心？观其言行举止，惊惧徨恐，不似作伪，科尔坤大人也用了些手段，此人依旧咬定此说，未改口供。”
康熙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的速度更快了，科尔坤是审讯老手，刑部监狱手段他也知道一二，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片刻，若王鸿绪真是装的，很难不露破绽。
而且，以王鸿绪平日的表现，此人精于钻营，贪图富贵，胆子却不大，勾结乱党杀亲王这种抄家灭族的勾当…确实不太象他能干出来的。
“如此说来…那妖僧慧空，是自行其是？王鸿绪只是被他利用的蠢货？”
康熙的声音带着怀疑。
“奴才不敢妄断，但观此案诡异在于，妖僧邪术能惑王鸿绪此等翰林清流，更能潜入王府兴风作浪…其背后，恐非寻常乱党，奴才以为，王鸿绪或许真不知情，但他引荐妖僧，亦是罪责难逃！只是…那真正操控妖僧、意图谋害亲王的幕后黑手，尚未浮出水面！”
科尔坤补充道。
“臣已排查所有王鸿绪家眷亲族、及平日交好之人，并未发现与乱党周木头有干系，也未曾有接触过火药，或接触火药的便利之人，只是乱党周木头、妖僧慧空都出现在裕王府怕不是巧合，恐有所图……”
明珠声音低沉继续道：“皇上，还有一事，奴才深感可疑。”
“讲。”
“便是那宏仁寺的释暂疑和尚！据裕亲王所言，此僧法力高强，能召业火，引罡风，轻易诛杀妖僧慧空，此事…太过玄奇！若真有此等神通，岂是寻常山野僧人？且其师徒恰在此时出现在裕亲王府…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奴才斗胆揣测，此僧来历，恐怕也需详查！”
明珠的话，正中康熙心底那根最敏感的弦，释暂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高僧”，展现的力量太过匪夷所思。
在福全府上接连出事的关键节点出现，又轻易解决了麻烦…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释暂疑…”
康熙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疑云密布。
比起王鸿绪那个蠢货，这个神秘莫测的和尚，更让他感到不安，慧空是妖僧，焉知这释暂疑…就不是另一个更厉害的妖僧？甚至…是乱党首脑？
“传裕亲王福全！立刻！”
康熙沉声下令，不容置疑。
裕亲王府。
福全刚在释暂疑的监督下，捏着鼻子服下今天的第三颗“仙丹”，正被那古怪的味道恶心得直灌茶水，就接到了火速入宫的旨意。
福全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王鸿绪案子触怒到了康熙，牵连到自己，吓得脸都白了。
他强忍着下体的不适和嘴里的怪味，一瘸一拐、战战兢兢地进了宫。
“臣弟福全，叩见皇上！”福全趴在地上，声音发颤。
“起来回话。”
“把你府上那夜斗法的经过，给朕再详细说一遍！一字不漏！尤其关于那释暂疑和尚如何施展法术，如何诛杀妖僧慧空！说！”
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福全一听不是问罪，心头一松，他立刻添油加醋，把那天晚上的“神迹”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重点突出释暂疑如何宝相庄严、法力无边，自己如何“慧眼识真佛”，在关键时刻抱住了大师的大腿，才幸免于难。
说到释暂疑召唤业火真炎、引来九幽罡风时，更是唾沫横飞，仿佛亲历神魔大战。
康熙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插问一两句细节，尤其是释暂疑师徒的动作、言语和那些“法术”的具体表现。
福全讲得口干舌燥，最后还不忘拍马屁。
“皇上！臣弟敢用人头担保！释大师绝对是得道高僧！佛法无边！要不是他，奴才和王府上下，恐怕都遭了那妖僧的毒手了！”
康熙听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释暂疑和尚，现在何处？”
福全一愣，随即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带着几分眩耀。
“回皇上！释大师感念臣弟心诚，如今正带着几位高徒在奴才府上做法驱邪，涤荡王府馀孽呢！得待上几日，臣弟正想着，等法事圆满，就向皇上举荐这位活佛呢！若得皇上召见，得沐天恩，那更是臣弟和释大师天大的福分！”
康熙眼神一闪，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哦？就在你府上？那正好。”
“裕亲王福全听旨，明日巳时正，着你亲自带那释暂疑和尚及其随行僧众，入宫觐见！朕…要亲眼看看这位法力无边的活佛！”
福全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皇上要亲自召见释大师！自己举荐之功跑不了了！
他激动得忘了伤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高喊：
“嗻！臣弟领旨！奴才明日一定将释大师毫发无损地带进宫来！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康熙眼中那深藏的疑虑和审视，他半点也没察觉。
福全告退后，康熙越想越察觉诡异，向身旁侍立的太监轻声到。
“宣，南怀仁进宫”
“嗻”
小太监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