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坛一片死寂，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磷火燃烧的味道。
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冲得人脑仁疼。
释暂疑大师双手合十，闭目肃立，僧袍无风自动，不怒自威，俨然一股风仙道骨之气。
周牧低眉垂目，枯瘦身影在鬼火映照下，透着一股子深不可测。
李雪臣（悟静）和刘家兄弟（悟刚、悟强）左右分立，肌肉虬结，眼神凶悍，活脱脱四大金刚护法！
这造型，这气场！
王府那些侧福晋、丫鬟、小太监，早就吓破了胆，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佛祖显灵了…”
“真佛爷啊…”
福全呢？
他刚才连滚带爬扑到释暂疑脚边，这会儿还瘫在那儿。
裤裆湿了一大片，深色迅速蔓延开，一股子热烘烘的骚气弥散开来。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怪声。
“嘿嘿…”
悟能吸了吸鼻子，挺露着大肚皮，憨憨地咧嘴一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全场听见。
“师父，有…尿骚味儿”
福全臊得恨不得钻地缝，可命更重要啊！他哪还顾得上王爷的脸面？
“大…大师！活佛！救命啊！”
福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裤裆了，挣扎着想爬起来给释暂疑磕头。
“那…那妖僧害我！邪气入体了！求大师驱邪！救救我！救救王府啊！”
释暂疑猛地睁开眼，那眼神如炬，唰一下聚焦在福全脸上，哪还有半分悲泯？全是严厉和…失望？
“王爷！”
释大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震慑。
“你可知罪？！”
福全吓得一哆嗦：“我…我…”
“贫僧携徒儿诚心前来，为王爷消灾祈福！那妖僧和王鸿绪，携同党当众质疑我佛门正法，言语讥讽，百般叼难！王爷你身为东主，非但不加制止，反而作壁上观，任其放肆！此乃对佛祖之大不敬！对弥勒之亵读！”
释暂疑字字如刀，指向慧空的尸体，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王鸿绪。
“弥勒震怒！若非贫僧携弟子拼着损耗真元，行此降魔卫道之举，你王府今夜，必是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福全听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是是是！本王糊涂！本王该死！信错了妖人！大师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哼！”
释暂疑重重一哼，打断他的马屁，语气冰冷。
“妖邪已然伏诛，首恶在此！”他用脚尖点了点慧空的脑袋。
“至于那引荐妖邪、其心可诛之人…”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昏迷的王鸿绪，意思再明白不过。
“贫僧师徒，已是仁至义尽！此间因果业障，王爷好自为之！告辞！”
释暂疑说完，僧袍一甩，转身就要走！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别！大师别走啊！！”
福全彻底慌了，连滚带爬扑过去，死死抱住释暂疑的小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大师！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本王…本王给您磕头了！求您了！！”
他真就“砰砰砰”磕起响头，结果动作太大，又扯着了下体要害，疼得他“嗷呜”一声怪叫，整个人蜷缩起来，象个煮熟的大虾。
“嘿嘿…”
悟能又吸了吸鼻子，挺着大肚皮，看着福全的狼狈样，忍不住又憨笑出声。
释暂疑脚步顿住，背对着福全，似乎在强压怒火。
过了好几息，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悲天悯人又疲惫不堪的神色。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透着虚弱。
“王爷，非是贫僧心狠，方才那‘红莲业火’、‘九幽罡风’、‘镇魔宝箓’，哪一样不是耗费贫僧与弟子们心头精血、折损寿元的无上秘法？尤其那最后一道‘镇魔印’，更是引动我武刚徒儿苦修一甲子的金刚伏魔真力…”
他指了指旁边“虚弱”得站如铁塔般的刘阿三。
刘阿三适时地“虚弱”咳嗽了两声，身子晃了晃。
李护卫杵在一旁，望了望刘阿三。
虚弱？一甲子？这面相看着也就就三十来岁阿？
释暂疑继续道：“此番出手，已是逆天而行，元气大伤，若要弥勒息怒，彻底化解王爷府上纠缠的血光阴煞…难！难！难！”
他连说三个“难”字，每个字都象重锤敲在福全心坎上。
福全一听“难”，反而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瞬间亮了！他顾不上疼，挣扎着抬起头，急吼吼地喊：
“大师！只要您肯出手！要什么您尽管开口！本王倾家荡产也给您补上！香火！对！香火！佛祖最喜欢香火！李全儿！李全儿！死哪儿去了？！”
李护卫刚才砍完人头，正站在一边发懵，被福全一嗓子吼醒，连滚带爬过来。
“王爷！奴才在！”
“快！快去！把库房里…不！把我内书房暗格里那几箱黄的白的！还有前儿个底下人孝敬的那匣子东珠！全给我抬出来！快！！”
福全嘶声力竭地吼着，生怕慢了一步大师就走了。
李护卫哪敢怠慢，带着几个腿脚还算利索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向内院。
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四个壮实太监吭哧吭哧抬着两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哐当”一声砸在法坛边的空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后面跟着的李护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紫檀木镶金边的大匣子，盖子开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龙眼大小、浑圆莹润的东珠，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金银珠宝的光芒，瞬间驱散了些许血腥和阴森。
释暂疑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是一副“我很虚弱但我很超然”的模样。
周牧低垂的眼皮底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刘阿三和刘阿四两个实在人，看着那两口大箱子，再瞅瞅地上瘫着的、吓得尿裤子的“大清裕亲王”，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句话：
“俺滴个乖乖…周导师真他娘是神仙下凡！这哪是王爷？这就是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