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对那些兵丁吆喝。
“都听见没？撤了撤了！别在这儿碍大师的眼！回镇！”
绿营兵们巴不得赶紧走，饿着肚子谁想干活？稀里哗啦地跟着赵扒皮，调头就走，扬起一片尘土。
释暂疑看着他们走远，捻着袖子里那块硬邦邦的银子，又想想裕亲王府的“大买卖”，小眼睛眯成了缝。
“嘿嘿，悟能，回去告诉掌教和周导师，就说…风平浪静，鱼儿…上钩了！”
后山林子里，周牧和各坛主接到悟能报信，说赵扒皮被释暂疑打发走了，虚惊一场。
众人松了口气，返回村里。
听完释暂疑详细说了赵扒皮的来意——裕亲王福全要请他去做法事，还点名要拜观音菩萨！众人反应各异。
李雪臣第一个蹦起来，兴奋地直搓手。
“裕亲王？！好家伙！这可是条大鱼！比锡珠那老狗肥多了！大师，带上我！我扮个小沙弥！找机会给他王府也来个‘粪坑开花’！保证比上次还响！”
释暂疑捻着老鼠须，小眼睛放光：“嘿嘿，王爷府的香火钱…那肯定海了去了！这买卖…呃，法事，做得！”
周牧却摸着下巴，眼中闪铄着精光：“大师，雪臣兄弟，这事儿…不止炸粪坑那么简单！”
他看向李寄福，“掌教，福全这蠢货自己送上门，这是天赐良机！正好可以借机打入王府内部！”
“哦？周兄弟细说！”李寄福精神一振。
“锡珠那边，咱们靠着大师的神通和一点‘神迹’，就撬开了口子，得了金银，还让他手下饿得半死，暂时动不了。”
周牧分析道，“福全王府，那是龙潭虎穴，也是情报金矿！鞑子王爷的动向、京城的布防、甚至宫里的消息…那里头漏出一点，都价值千金！”
他眼中野心勃勃：“这次法事，就是咱们打入王府的敲门砖！不仅要捞钱，更要获取信任，埋下钉子！以后，这裕亲王府，就得给咱们荣华会开方便之门！”
李寄福听得连连点头：“好！周兄弟深谋远虑！此计大妙！”
他看向李寄福，“掌教，我亲自跟大师走一趟！见机行事！”
“我也去！”李雪臣立刻蹦起来，摩拳擦掌。
“我保护周兄弟和大师！王府里要是有不开眼的，我…”
“你去什么去！”李冬雪突然出声打断，声音冷冷的。
“就你那莽夫样儿，进了王府，三句话就得露馅！还保护？别连累周…释大师就不错了！”
她嘴上刻薄，眼神却飞快地扫了周牧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周牧嘿嘿一笑，打圆场：“雪臣兄弟勇武，我信！不过这次主要是装神弄鬼，要的是脑子活泛，见机行事。打架…暂时用不上。”
他看向李冬雪，“李姑娘放心，我有分寸。”
李冬雪扭过头去：“谁不放心你了！我是怕大师被连累……”
释暂疑捻着老鼠须，嘿嘿一笑。
“周老弟的本事，老衲是服气的！王府虽险，但咱们是‘请’进去做法事的和尚，只要机灵点，未必没有机会！”
李雪臣也拍着胸脯：“爹！让我也跟着去吧！我身手好！能给周兄弟打掩护！”
李寄福看着跃跃欲试的周牧和儿子，再看看一脸不赞同却藏不住关切的女儿，沉吟良久，终于重重点头。
“好！周兄弟，雪臣，你们跟大师去！务必小心！事不可为，立刻撤！安全第一！”
他看向释暂疑：“大师，一切拜托了！”
释暂疑点头：“掌教放心！”
“还有个问题，”周牧摸了摸自己束起的辫子。
“要扮和尚，就得象样点。”
他目光转向释暂疑，咧嘴一笑，带着一股狠劲儿：“大师，借您佛手一用！给我剃了！”
后院，厢房里。
油灯光线昏黄。
释暂疑手里拿着一把铮亮的剃刀，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周牧。
“周老弟…真剃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身体发肤…（虽然就剩根辫子）……”释暂疑难得正经。
“剃！”
周牧斩钉截铁，眼神坚定。
“辫子而已！跟掀翻鞑子比，算个屁！剃光了，才象个真和尚！才好混进王府，送那狗王爷上路！”
释暂疑叹了口气，不再劝。他拿起剃刀，蘸了蘸水，手法熟练地粘贴了周牧的鬓角。
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滑过。
一缕缕黑发无声落下。
周牧闭着眼，感受着头皮传来的凉意和刀锋的触感。
前世的记忆碎片闪过——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导师的训斥，论文的烦恼…都随着这落下的发辫，彻底斩断。
从此，他就是周牧！荣华会的天授导师！大清江山的掘墓人！
李雪臣在旁边等着，排队剃度。
李冬雪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看着周牧头上那碍眼的发髻一点点消失。
露出青白的头皮，她咬着嘴唇，眼神复杂。
很快，一个崭新的、锃光瓦亮的光头出现在油灯下。
周牧摸了摸冰凉光滑的脑袋，对着水盆照了照，咧嘴一笑：“嘿，还挺利索！”
周牧又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硝石粉末、特制的符纸、一小罐草木灰、紫苏汁浓缩液、还有几颗用蜡封好的、黄豆大小的白磷丸（极其小心存放）。
“大师，雪臣兄弟，”周牧背上褡裢，光头在油灯下反着光，笑容带着一丝玩味。
释暂疑看着那白磷蜡丸：“好东西！周老弟准备周全！”
东昌府坛主张振山这时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说。
“周导师！王府凶险！人手怕是不够，我手下有对兄弟，都是练家子，机灵，嘴严！真有个万一，也能护着您杀出来！”
“阿四阿三，你们跟着周导师和释大师！记住，周导师的命，比你们自己的命金贵！明白吗？”
人群里走出两个精壮汉子，相貌普通，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好手。
他们抱拳，声音低沉：“阿四、阿三明白！豁出命也护周导师周全！”
一切准备妥当。
“走！咱们去会会裕亲王！给他府上…添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