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在上，受…受弟子一拜…”锡珠感觉这辈子没这么屈辱过。
轮到悟能“训话”了，他抓耳挠腮，努力回想自己当年拜师时师父说了啥。
“恩…那个…徒儿啊…入我门来…需…需心诚…那个…供奉无…”他差点顺嘴把“无生老母”秃噜出来！
释暂疑在旁边猛地咳嗽一声，眼神如刀！
悟能一个激灵，舌头硬生生拐了个弯：
“…供奉弥勒佛祖！谨遵…谨遵师命！不可…不可懈迨！恩…就这些！”
释暂疑赶紧接上：
“既已拜师，当赐法号！恩…”他装模作样掐指一算。
“你心有执迷，痴念未消，便赐你法号——‘悟痴’！望你早日参透，消弭业障！”
悟痴？
锡珠嘴角抽搐，这他妈什么破法号？！
却不敢言语。
赵扒皮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拜个傻和尚当师父？还叫悟痴？这…这都统爷以后出门还怎么见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想起刚才挨的训和踹，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释暂疑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卷皱巴巴、字迹模糊的旧经书，塞到锡珠手里。
“此乃《弥勒救苦真经》！乃我佛门不传之秘！你需每日焚香诵读，不得有误！心诚则灵！”
锡珠捏着那卷破经书，感觉跟捏了块烫手山芋。
“阿弥陀佛！”
释暂疑见好就收，双手合十。
“法事已毕，拜师礼成！怨煞已得安抚，佛祖考验亦下。贫僧尚有他处法缘，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锡珠一听大师要走，急了：“大师！这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府上歇息…”
“不了不了！”释暂疑摆摆手，一脸“我很忙”的高深。
“佛缘如露，稍纵即逝，悟能，收拾法器，准备启程！”他冲周牧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
周牧几人立刻低头，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香炉烛台，收拾完毕。
释暂疑转身作势欲走，却又突然停下，重重咳嗽了两声：“咳！咳咳！”
锡珠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哦！对对对！”
他赶紧扭头，不敢看释暂疑，生怕自己眼神碰到金银犯了“戒”，对着赵扒皮吼道：
“狗奴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给大师准备的‘供奉佛祖的香火钱’抬上来！快！”
赵扒皮如梦初醒，连滚带爬跑开。不一会儿，两个家丁吭哧吭哧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过来，放在释暂疑脚边。
赵扒皮小心翼翼打开箱盖。
嚯！白花花的银子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还放着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少说也有两千两银子加一百两黄金！
锡珠死死盯着地面，看都不敢看那箱子，嘴里飞快地说：
“大师！这是弟子一点心意！供奉佛祖！修缮宝刹！万望大师笑讷！替弟子…替弟子在佛祖面前多多美言啊！”
释暂疑看着那箱金银，小眼睛里的光都快溢出来了，脸上却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阿弥陀佛！悟痴心诚，佛祖必知。此善财，贫僧便代佛祖收下，用于弘法利生，消弭怨煞。告辞！”
他一挥手，悟能和小和尚赶紧上前，吭哧吭哧把那沉重的大木箱抬了起来。
释暂疑带着他的“僧团”，抬着沉甸甸的“香火钱”，在锡珠躬敬又憋屈的目光和赵扒皮满肚子嘀咕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锡珠府的后门。
夜色，正好掩去他们脸上的笑意。
锡珠府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锡珠那张脸，瞬间从躬敬变成了锅底黑！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旁边缩着脖子的赵扒皮，眼睛里直喷火！
“都是你这张破嘴！”
锡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怨气。
“都他妈怪你！狗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馀！要不是你三番两次在那瞎问！惹得大师不痛快！老子至于拜那个傻乎乎的胖和尚当师父？！还他妈叫悟痴？！老子脸都丢尽了！”
赵扒皮吓得一哆嗦，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爷…都统爷！小的冤枉啊！小的…小的都是为您好啊！那…那笑声确实怪嘛…小的也是怕您…”
“怕你姥姥！”
锡珠一脚踹过去，没踹着。
“老子现在拜了个傻和尚当师父，法号悟痴！这他娘的就是为你好了？！滚！看见你就烦！”
赵扒皮屁滚尿流地躲开，心里比黄连还苦。他尤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
“爷…那…那李家村那边的租子…还有各庄子该交的份例…咱…咱还收不收了？眼瞅着…”
“收？！收个屁！”
锡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大骂。
“刚拜了师！刚接了佛祖考验！辟谷令都下了！你现在让老子去收租子？碰那些黄白之物？！你想让老子破戒？！想让怨煞再找上门来是不是？！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赵扒皮再不敢多嘴，连滚带爬跑了。
锡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捏着那卷破《弥勒救苦真经》。
感觉自己象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脑门上的包还隐隐作痛。
黄旗镇外，偏僻小树林。
沉重的木箱子“咚”地放在地上。悟能和小和尚累得直喘粗气。
释暂疑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
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元宝！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得人眼花！
“嚯！”李雪臣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多！”
释暂疑搓着手，小眼睛眯成了缝，嘴里啧啧有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痴果然心诚！佛祖定感欣慰！嘿嘿嘿…”
周牧看着箱子，也笑了：
“这下好了，锡珠那老狗被咱们按头拜了师，还接了辟谷令，他那帮狗腿子兵也得跟着喝稀粥。李家村那边，还有他管着的庄子，至少能消停一个多月，不用怕收租子逼死人了。”
释暂疑一听，立刻转向周牧，胖脸上堆满赞叹：
“哎哟！周老弟！要论高，还得是你高！这连环计，一环扣一环！从鬼火惊魂，再到到观音显圣……
步步为营，妙到毫巅！老衲我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敲敲边鼓！真正运筹惟幄的，是你周老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