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周牧,眼神有点不确定。虽然炸粪坑很猛,但这骨头粉加硝土的玩意儿…
李雪臣更是直接撇嘴:“周兄弟,要我说,费这劲干啥?直接弄个大号炮仗,塞他家烟囱里,‘轰’!多痛快!保证让老鞑子过个响亮的年!”
他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一脸“炸弹才是王道”的执着。
柱子挠头:“是啊,周兄弟,咱捡那骨头棒子,又臭又晦气,跟硝土搅和搅和就能吓住人?”
连李冬雪都忍不住瞥了周牧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神神叨叨,故弄玄虚。
周牧嘿嘿一笑,胸有成竹。
“炸弹动静太大,容易招来官兵。咱这招,叫‘润物细无声’!专攻心防!保证让锡珠老鞑子…刻骨铭心!比炸弹还‘深刻’!等着看好戏吧!柱子,上墙!”
……
锡珠府邸后院空地上,火盆烧得噼啪响,照得一片通明。
锡珠本人,穿着件花里胡哨、缀满铜镜和彩布条的神衣,头上顶着个插满羽毛的帽子,脸上抹着几道油彩,看着挺唬人。
他手里拿着个单面鼓,腰上挂着一圈哗啦作响的腰铃。
旁边站着几个同样打扮怪异的萨满助手,还有锡珠的家眷,以及管家、庄头赵扒皮等人,都规规矩矩站着。
“吉时到——!”一个老萨满拖着长音喊。
“咚咚咚!哗啦啦啦!”锡珠开始敲鼓摇铃,嘴里念念有词,围着火盆跳了起来。动作大开大合,神衣上的铜镜反着火光,腰铃哗啦乱响。
这就是“跳家神”。
柱子带人利索地翻上墙头,点燃了布包和瓦罐口的引信。
“噗…噗…”
几团幽幽的、惨白中透着点诡异绿光的小火苗,猛地窜起!它们轻飘飘的,被夜风一托,晃晃悠悠就飘了起来!
好几团这种鬼气森森的小火球,慢悠悠荡过高墙,精准地朝着后院那跳大神的“神圣”场地飘去!
“放哨!”周牧低喝。
李雪臣、李冬雪立刻点燃特制竹筒的引线,铆足劲朝天上猛甩!
“咻——!!!”
“咻咻咻——!!!”
尖锐凄厉、如同厉鬼嚎哭又象破布撕裂的哨音,猛地炸响!刺得人头皮发麻!
后院。
锡珠正跳得忘乎所以,感觉自己离天神只差一步。
突然!
“鬼…鬼火!飘…飘过来了!”一个眼尖的丫鬟,指着那几团晃晃悠悠、惨白瘆人的火球,发出非人的尖叫!
那火球无声无息,幽幽地直扑人群!
“天神啊!”一个小妾当场腿软瘫倒。
“妖…妖术?!”管家脸白得象纸。
赵扒皮浑身筛糠,裤裆一热,一股骚味弥漫——真吓尿了!
惊叫哭喊瞬间炸开!肃穆的祭祀场成了滚油锅!
刺耳的哨音也到了!
“咻——!!!”
这声音!
锡珠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鼓槌“哐当”砸在地上!脸上的油彩都盖不住瞬间的惨白!
这哨音…刻在骨头缝里的恐惧!辽东战场……,明军的火箭…就是这种催命符般的厉啸!是火箭的哨音!
有埋伏!明军馀孽打上门了!
“敌袭!明军!明军放火箭了!护院!抄家伙!守住庄子!”
锡珠魂飞魄散,嘶吼完全变调,哪还顾得上请神,连滚带爬就往屋里冲,神衣上的铜片铃铛叮当乱响,狼狈得象只被踩了尾巴、还插着鸡毛的兔子。
后院彻底乱成一锅烂粥。哭爹喊娘,狼奔豕突,赵扒皮瘫在自己的尿泊里直哆嗦。
墙外暗影里。
刚才还满脸疑惑的李雪臣,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我的亲娘祖奶奶…”柱子也看傻了,喃喃自语,“真…真飘进去了…还…还带哨响的?这…这比炮仗邪乎多了!”
李寄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拍大腿(没敢使劲出声)。
“神了!真神了!周兄弟!你这…你这‘神迹’…绝了!骨头棒子加硝土…真能招出幽冥鬼火?!
还…还带响的?!弥勒老祖在上!老鞑子拜邪神,真把鬼火都拜家里来了!报应!天大的报应啊!哈哈哈!”
他激动得胡子直抖,差点笑出声。
李冬雪虽然还强装镇定抱着骼膊,但那微微张开的红唇和眼中闪过的震惊,彻底出卖了她。
她下意识地又瞥了周牧一眼,这这臭家伙…还真有点邪门歪道!
李雪臣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周牧的骼膊,激动得语无伦次:“周…周兄弟!服了!我李雪臣真服了!你这…你这玩意儿…比炸弹阴险…不是,是高明!太高明了!老鞑子今晚肯定尿炕!哈哈哈!”
周牧看着李雪臣那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激动样,和李冬雪那强装镇定却藏不住惊讶的小表情,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略施小计……”他故作高深地摆摆手,嘴角咧到耳根
李寄福捋着不存在的胡子,一脸“理然如此”的鄙夷冷笑:
“哼!邪神就是邪神!不但不保佑,反而招灾惹祸!跳个神把幽冥鬼火都引家里来了!活该!报应!弥勒老祖显灵,送他份开年‘大礼’!”
柱子嘿嘿直乐:“掌教英明!让他拜邪神!这下真‘神’来了吧?够他喝一壶的!”
“风紧!扯呼!”他一挥手,带人推着空车,悄无声息溜进黑暗。
深藏功与名。
锡珠老爷这萨满开年祭,真是“神”乎其技——物理惊吓!
荣华会众表示,这热闹看得,舒坦!老刘头这情报,值!
回去路上,冷风刮脸,枯树影子在土路上乱晃。
李寄福和周牧走在前头,他叹了口气,声音沉甸甸的:
“周兄弟,你都瞧见了,锡珠老狗这点动静,算个屁,鞑子欠咱汉人的血债,那是血海!光这直隶,多少好汉子没了?”
他指了指身后黑黢黢的村子轮廓,又比划了一下更广阔的黑暗:
“圈地!活活逼死多少人?剩下的,当牛做马,交七成租子!青壮年?抓的抓,死的死!剩下老弱妇孺,吊着一口气!这就是鞑子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