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国,皇都,普渡寺。
晨曦微露,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寺庙朱红的墙壁和琉璃瓦上,折射出庄严祥和的光晕。
寺前广场广阔,以白玉铺就,洁净无尘。
巨大的青铜香炉中,檀香袅袅,清烟直上,与晨霭交融,散发出宁神静心的气息。
已有不少虔诚的香客早早到来,男女老幼,衣着或华贵或简朴,皆面容肃穆,手持香烛,有序地排队进入大殿。
诵经声、钟磬声、木鱼声,悠扬悦耳,交织成一片远离尘嚣的净土梵音。
大雄宝殿内,佛祖金身巍峨,宝相庄严,低垂的眼眸仿佛蕴含着对众生的无尽慈悲。
殿内光线柔和,经幡垂落,气氛肃穆而安宁。
此刻,一位身披锦绣袈裟、面容红润、眉宇间满是慈悲之色,看上去约莫五旬年纪的高僧,正盘坐在一尊侧殿的蒲团上。他面前,跪坐着一位衣衫打满补丁、面色憔瘁、双手粗糙的农妇。
农妇眼中含泪,双手合十,不住地叩拜。
“大师!求求您,大发慈悲,收下我家狗儿吧!
他爹去得早,家里就剩我们孤儿寡母,地也卖了,实在活不下去了……
听说寺里收小沙弥,狗儿他听话,肯干活,只求一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农妇声音哽咽,充满绝望与期盼。
高僧缓缓睁开眼,目光温和,如同暖阳照进农妇心田。
他声音醇厚,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起。贫僧观你儿眉清目秀,虽衣衫褴缕,却隐有灵光透顶,此乃与我佛有缘之相。”
农妇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真的?大师!您是说……狗儿他有佛缘?”
高僧微微颔首,笑容愈发慈祥:“正是。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令郎若能入我佛门,潜心修行,不仅此生可得温饱安宁,他日修得正果,亦可超脱苦海。
便是女施主你,因这份善缘,百年之后,亦有望往生极乐净土,得享永恒安宁。”
这番话,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农妇激动得浑身颤斗,泪水涟涟,就要磕头谢恩: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狗儿能跟着大师,是他的造化!我……我这就回去带他来!”
“且慢。”高僧抬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农妇,不让她磕头。
“入我佛门,需心诚志坚,不可勉强。女施主且先回家,与令郎分说清楚。若他自愿,三日后辰时,带他前来便是。寺中会备好度牒僧衣,一应起居,皆由寺内承担。”
他言语恳切,安排周到,全然一副得道高僧、慈悲为怀的模样。
农妇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仿佛黯淡的人生终于照进了一缕佛光。
她却不知,她那“眉清目秀”、“有灵光透顶”的儿子,之所以被看中,并非什么虚无缥缈的佛缘,而是因其身具灵根,正是“圣教”所需的“上佳资粮”。
农妇离去后,侧殿后方悄无声息地转出一名中年僧人,他快步走到高僧身旁,低声道:
“首座,刚收到紧急传讯。琼国境内,包括黑水泽、腐骨林、幽穴、鬼城在内的九处‘药园’,在半日之内,被人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镇守者……全部陨落!”
这消息石破天惊,足以让任何知晓内情的人骇然失色。
然而,那被称为“首座”的高僧,脸上慈祥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只是轻轻拨动手中的一串乌木念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恩,贫僧已知晓。”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仿佛听到的只是今日斋菜咸淡的小事。
中年僧人一愣,脸上露出惊疑:“首座,您……您早已知道?那为何……”
首座高僧缓缓抬起头,目光并未看向中年僧人,而是越过大殿,投向殿外广场上熙攘的人群,最终,落在了一个刚刚随着人流踏入寺门、身着普通青衫、面容平凡的年轻书生身上。
那书生看起来与寻常香客无异,缓步而行,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寺内的佛象、经幡,偶尔驻足,似在感受这份庄严氛围。
但首座高僧的瞳孔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
他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袈裟,对身旁的中年僧人道:“因为,毁园之人,此刻……已然到了。”
中年僧人闻言,浑身剧震,骇然顺着首座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书生,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他?怎么会……”
首座高僧不再理会他,径直迈步,穿过侧殿,走向大雄宝殿。
他的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宝相庄严,所过之处,香客们纷纷合十行礼,口称“慧明大师”,目光充满敬畏。
青玉——那青衫书生,此刻正站在大殿一角,仰头望着那巨大的鎏金佛象,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一名被佛法庄严所吸引的游学士子。
慧明首座走到青玉身前三丈处,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深深一揖,朗声道:
“阿弥陀佛!不知贵客驾临寒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压过了殿内的诵经声和嘈杂,传入每个香客耳中。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侧目,好奇地看向青玉,不明白这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为何能得德高望重的慧明首座如此大礼。
青玉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慧明首座身上,依旧平静,没有开口。
慧明首座面带微笑,语气诚恳无比:
“贵客远道而来,想必有所指教。只是此地乃佛门清净之地,香客众多,恐惊扰世人,亵读我佛。
可否请贵客稍待片刻?容贫僧命人清退闲杂香客,再备下清茶素斋,你我再寻一静室,慢慢叙话,如何?”
他言辞恳切,举止得体,完全是一副为主持寺院秩序、避免冲突伤及无辜的慈悲高僧模样。
若非青玉早已洞悉其底细,恐怕也会被这完美的伪装所迷惑。
殿内香客闻言,虽不解其意,但见慧明大师如此郑重,也觉有理,纷纷低声议论,猜测着这青衫书生的来历。
青玉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慧明首座,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那层宝相庄严的皮囊,直视其内心深处隐藏的污秽与黑暗。
一刻钟?清场?
是怕动起手来,毁了这处经营多年的伪装巢穴?还是……另有布置?
梵音依旧缭绕,檀香依旧袅袅,佛祖依旧垂眸含笑。
但这片看似祥和庄严的佛门净土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隐现。
青玉未发一言,但那无声的压力,已让慧明首座额角微微见汗,合十的指尖,不易察觉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