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城门前。
看着夏煜交涉的那满头大汗的模样,林渊就知道,这小子定然是夸大了自己的影响力。
或者说,眼下的夏氏,已经成了纸老虎
如今能入金吾卫的,绝大部分应该都是司马氏的族人子弟,亦或者是培养出的死士。
平日里,他们或许还会卖夏氏几分薄面,可现在这关键时期,夏氏的面子,还真未必够用。
良久,林渊等的都有些不耐烦时,一个中年男子走到夏煜身旁,片刻之后,夏煜陪着歉意的笑小跑着回到马车上。
“让大侠久等了,这些人软硬不吃,不过没关系,我爹也来了。”
“他们不让我进去,却拦不住我爹!”
“大侠放心,稍后我跟我爹一起帮你把门,保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宵小偷听您与陛下的谈话!”
“夏氏还真是不如从前了。”
林渊淡淡的说了一句。
然而这一句,却让夏煜瞬间红温。
他很想辩解,可在事实面前,话语是那么无力。
张张嘴,后只能颓然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若不是当年平陵之变,若不是信了那司马肇始的鬼话,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夏氏可是齐国最尊贵的姓氏之一!
“让公子笑话了,是老夫无能,才导致夏氏一日不如一日。”
恰好走到马车旁的夏安然听到了林渊的话,他并未恼怒,反而自嘲的笑笑。
“是你无能?还是司马肇始出尔反尔?”
“平陵之变,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夏安然在马车中坐稳,林渊才开口问道。
作为齐国太尉,辅政三大臣之一,平陵之变发生之前,夏安然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更何况,他还是其中的参与者,或者说是受害者。
他对于这件事的了解,想来应该是比庄老头那等平头百姓知道的要多。
“平陵之变啊……”
提到这四个字,夏安然眼中便泛起难以遮掩的恨意。
“司马肇始趁着老夫与曹枉陪陛下前往平陵祭祖之时,以府兵死士迅速攻占武库,拿到兵器铠甲之后,以太后懿旨换到了京都的城防。”
“掌控京都之后,他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分兵把守住了各处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
“再然后,发布檄书,将曹枉称为忤逆犯上,意图谋反的野心之辈,将老夫称为被蒙骗的糊涂之人。”
说到这里,林渊能看出,他心中的恨意已然到了顶峰。
“说实话,在平陵之变前,我们谁也没在意过司马肇始,他虽是辅政大臣,却无兵无权也无人,只空顶着个太傅的头衔。”
“可正是借着我们的小觑,他在暗中培养死士,拉拢士子的事,才一直未曾被探查出来。”
“他就象是一头蛰伏的狼王,没有机会时,他便一直趴着,鲜少有动作。”
“而平陵之变,就是他等的最佳时机。”
这番话,夏安然说的咬牙切齿。
“说说后面的事,按理来说,即便他掌控了京都,可你们这边兵强马壮,又有皇帝在侧,随时能够号令天下兵马平叛。”
林渊摆手制止了他的怒火。
前面的这些事,从庄老头说的话中就能推测出来。
他想知道的是,拿下京都之后,司马肇始做了什么。
手上没有足够的兵马,莫说拿下京都,就算将京都周边的两州之地也一并给你又怎样?
当年楚怀王说先入关中者为王,你看刘邦他敢当真吗?
手里没有那个兵力,就算把关中给你,那也只能是你的埋骨之地!
京都,对于司马肇始而言就是这个意义。
司马肇始能拿下京都,林渊能理解。
他不能理解的是,曹枉与夏安然在当时有皇帝在手,完全能够号令天下兵马。
司马肇始便是蛰伏的再深,又凭什么能以一家之力对抗整个齐国?
“他拿着太后的懿旨。”
夏安然怒火停歇,声音忽然变得失落。
他被迫开始回忆起,让他与整个夏氏跌入深渊的开始。
“陛下若是成年,能够自行处置朝政,太后的懿旨自然是废纸一张。”
“可那个时候,陛下还未真正接管朝政,太后作为陛下之母,懿旨的分量,要远在老夫与曹枉之上。”
“当时我们想的是,我们这边有陛下,而司马肇始手上有太后懿旨,若真要强行撕破脸,我们可以号令天下兵马平叛,他也可以号令天下兵马清君侧。”
“这样一来,就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同时还可能会引发后续楚国渔翁得利的后果。”
懂了,顾虑的太多,忌惮的太多,所以曹枉跟夏安然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于是他们便没有以皇帝的旨意号令天下兵马,一场内战也就此偃旗息鼓。
“让我猜猜,是不是司马肇始承诺,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将陛下带回京都,便保证不杀你与曹枉,同时还保证你们两家的地位不会有丝毫动摇?”
“是,他以司马氏百年荣耀起誓,确保我们的安全与各自的家族利益,而他的要求,是我与曹枉将辅政大臣的权柄交还给陛下。”
“听起来,很是冠冕堂皇吧?”
夏安然苦笑道。
整整三天三夜,他与曹枉不眠不休,就坐在营帐中思索,司马肇始的这些承诺中究竟有没有漏洞。
他们在那个时候得出的结论是,司马肇始真的是个忠臣。
他之所以夺取武库,夺取京都控制权,为的就是逼迫自己等人将权柄交还给陛下,让陛下不再受到钳制。
虽然这样的结论很难让他们相信,但那个时候,结合司马肇始的表现,以及他提出的唯一要求,他们只能想到这样的可能。
“我们那个时候也被骗了,只当他是真的一心为了陛下考量。”
“说到底,我与曹枉,也并非真正想要欺君罔上之人,陛下若真能自行处理朝政,我们反倒还会轻松不少。”
林渊瞥了他一眼。
这话是真是假,只有夏安然自己知道。
太后平日里深居宫中不问朝政,皇帝不能亲理朝政,三位辅政大臣,每人就相当于三分之一的皇帝权柄。
这近乎于万万人之上,且还不受任何人压制的感觉,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
感受到林渊眼中那抹怀疑,夏安然不禁有些难堪。
他尤豫片刻后,还是叹息一声选择说出了实话。
“其实,我们也没那么伟光正,只是我们清楚自己的性格,我们不敢掀起内战,不敢成为齐国的罪人。”
“但,我们也知道,司马肇始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