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聿拿着那张四维b超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响了才不舍地放下。
电话是陈冲打过来的,说的公事。
周祈聿给了指示。
之后,陈冲又说:“周总,池鸢小姐入职前金建集团的资料,包括出事那一段全部发到您邮箱了,您有空看看,证人方面,除了秦少的表弟,其他人还需要费点功夫。另外,金建集团这些年的财务帐目,初步调查,出入比较大,须深入调查才有进一步的结果,但金建那边防得严,恐怕不太好办。”
周祈聿“恩”了声,“我手上有一些名单,到时去谈谈,逐一击破。”
“好的。”陈冲又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公司一堆事情等他决断。
“明天吧。”
挂断电话,周祈聿看向那个白色的信封。
里面似乎有洪水猛兽,他竟然有些不敢打开。
半晌,才伸手抽出信封里面的纸张。
薄薄的,轻飘飘的,只有一张纸。
折叠成长方形。
打开的时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似乎,这张纸是凶吉未卜的潘多拉盒子。
等他看清标题中间写的什么字时,轰得一下,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炸开了。
他的手抖个不停。
纸张的中间,用正楷字体写的,端正方直大气。
可那两个字赫然是——
遗书!
男人目眦欲裂,眼框红得滴血。
周祈聿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怀着什么心情看完里面的内容。
特别是看到最后的落款,他身体禁不住发抖,有水珠毫无征兆恰巧滴在“遗书”那两个字上面,字体化开,很快洇出一片深灰色。
房间很安静,风吹起窗帘一角,斜阳从那一角偷偷地漏一点黄色的光进来,象是在偷窥着什么。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肩不住地颤斗,压抑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小时,又或者是三小时,又或许更久一点。
夕阳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山了,窗外的暮色下沉,萧厉的寒风拍打着窗户。
偌大的房间里,男人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石雕。
僵硬。
挺直。
这一夜,男人彻夜无眠。
只要他一闭眼,“遗书”两个字就会出现他的脑海里,象是两把尖而锋利的利剑,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扎进他的肉体,变成了再也拔不出来的刺。
那些年,她那么努力活着。
父母走了,她努力学习,积极乐观面对生活的各种困难。
即使姐姐病成植物人,她也未曾放弃过自己。
她一直很坚强。
可是,在生孩子这个生死大关,她却想过放弃。
那个时候,她是陷入了怎样的绝望,才会象壮士断腕般,写下这封将近八百字的遗书。
她那么豁达,可以轻易原谅陈吉飞。
可她也受过太多的冷待、白眼和不公平,而作为男朋友的他一无所知。
她恨他是他活该。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池苒……
这两个字象是无字天书,刻进他的灵魂里,禁锢住他的心。
周祈聿从池苒家里离开后,这两天都没见到他,包括在公司。
天气预报说京市过两天又即将降温,并即将迎来京市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早上,两小只吃完早餐。
池乐安抱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外套出来,“妈妈,我可以穿这件衣服吗?”
羽绒外套是周祈聿送的,中长款,衣摆和袖口处有蕾丝边,毛绒绒的帽子,看着就很暖和。
池苒看过logo,是周祈聿自己平时穿的定制品牌,不论是衣料还是做工,都是顶级的。
可能他一早查过天气预报,大概还让人加急了,这才赶上趟儿。
“穿吧。”
总不能让她宝贝女儿冷到。
安市偏南一点,冬天没有京市这么冷,穿她备的衣服,还得裹成球才够保暖。
池念安也有一件,姐妹俩一起穿了。
穿上之后,拉上拉链,戴上帽子,两小只唇红齿白,软糯糯的,让人看得恨不得打包揣进兜里。
两小只这个冬天又长高了一些。
个子的话,还是池乐安高一点。
池念安的个子也噌噌的往上长,生病少了,脸颊的肉也明显多了,可可爱爱的。
姐妹俩戴着漂亮的小手套,和池苒说了再见,手牵着手进了校园。
池苒看着她们跟着老师进了教室才离开。
转身准备上车的时候,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穿着很贵气的女人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学校的方向。
池苒认出是苏静文。
她也看了过来。
池苒想了想,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就上了车驱车离开。
晚上放学是陈姨去接的。
池苒回来的时候,两小只已经脱掉了外套,在房间跳来跳去。
池苒问她们今天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
“有。”两小只说,“同学说如果明天下雪,就约我们一起堆雪人,妈妈,我们还没有堆过雪人。”
安市也有下雪,但她们那时还小,池苒拘着,不敢让她们出去玩。
池苒眨眨眼,“这个可以,不过,你们要注意保暖,不能随便脱衣服喔。”
“妈妈。”池乐安说,“我和姐姐今天见到那个奶奶了。”
“哪个奶奶?”
“那天在警察叔叔那里的那个奶奶。”
“那是苏奶奶。”池苒想了想,还是告诉她们,“这位奶奶赞助了你们的学费,你们得感谢她。”
“妈妈,什么是赞助?”
“赞助就是以金钱或物质去帮助他人。”池苒解释说,“苏奶奶心地善良,看到我们家境困难,就帮妈妈交了你们的学费,以后见到她,记得喊人。”
“好的,妈妈。”
池苒又问,“那你们见到苏奶奶都说了什么?”
池念安,“苏奶奶说想抱我们一下,然后我和妹妹就抱了她一下,苏奶奶好奇怪哦,和那个周叔叔一样,爱哭。”
池乐安强调,“是哭叔叔。”
“……”池苒揉了揉她的发顶,“池乐安,你不能给苏奶奶取花名,知道吗?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池乐安眨着乌黑的眼睛,“可我喊的是苏奶奶啊。”
池苒:“。”
小古灵精怪的。
下一秒,小女孩又说,“我只喊哭叔叔,别人才没有的。”
池苒忍俊不禁。
晚上,看着两小只睡下,池苒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站在窗前拉窗帘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从她站的这个角度,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只看到香樟的树顶复盖了一层薄薄的白。
雪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
池苒不是很喜欢下雪。
别人或许会觉得下雪很浪漫,她并不觉得。
她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宴水门前的那条长街。
一个女孩,站在街头,孤立无援,漫天飞雪浇灭了她心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