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一切”
“我记得切莫斯风穴中，那空灵而悲怆的歌声如何在岩壁间回荡”
“我记得我们在大远征的浩瀚星图下，共同策划战略、争论得失的光辉岁月”
“我记得伊斯塔万五号上，那场混合着忠诚者鲜血与灰烬的雨”
“我也记得”
“我”
“或者说，这具身躯的原主”
“对你，对所有兄弟所做的卑劣之事”
说到这里，克隆体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紫晶色的眼眸中闪过剧烈的痛苦，仿佛触及了某个极其敏感且痛苦的神经节点。
但随即，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伴随着那平静而来的，还有他嘴角流淌出的鲜血。
他继续说道：
“但我所记着的这一切，却是通过观看别人记忆得来的”
“那些情感”
“愤怒、骄傲、喜悦、背叛的痛楚”
“它们虽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里，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薄膜”
“它们如此真切，却又如此遥远”
听着这些充满矛盾与痛苦的话语，基里曼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指挥台。
两边的卫队战士们随着他们基因之父的步伐，无声地向两侧移动，让出一条通路。
同时，他们手中的爆弹枪始终对准着场中那个看似毫无威胁的身影，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没有任何松懈，随时准备将致命的火力倾泻而出。
“”
基里曼在克隆体的面前停下，两人相隔仅数米。
这是自万年前的那场撕裂银河的大反叛后，两位原体或者说，一个原体与另一个原体的完美复刻品，第一次在实体宇宙中如此接近
“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基里曼意有所指，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不属于自己昔日兄弟，也不属于任何他所知存在的复杂神色。
他知道
那是一种被剥离了原有身份后的迷茫与寻求定位的渴望
“他释放了我从我自己之中”
克隆体听懂了那个“他”指的是谁。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遥远，仿佛在凝视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景象。
“”
闻言，基里曼沉默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在他那超人般的心灵中
万年的背叛与伤痛在疯狂地嘶吼
那些关于眼前这具躯壳原主的恶行，如同燃烧的荆棘，鞭挞着他的理智，警告他不要再次轻信任何与背叛者相似的存在。
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却同样在微微颤动，与那警告激烈地对抗着。
“”
“你为什么扭下塔拉辛的头颅？”不知道为什么，极限战士之主突然转换了话题，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不知道”
闻言，克隆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能轻易扭断金属的手，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和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他的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甚至有一丝自我厌恶。
“我只是下意识那么做”
“似乎这样，就能让我从某种无形的束缚中获得解脱，能让我好受一些”
“”
听着这个非理性、却符合某种情感逻辑的回答。
基里曼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他的目光在克隆体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一点属于那条毒蛇的狡诈与虚伪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坦诚
于是
在经过对于原体而言，已是及其漫长的数秒沉默之后。
这位极限战士之主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随后，一阵机械声响起，所有指向克隆体的爆弹枪口同时垂下。
“你明白我为何不能信任你。”基里曼的语气平静。
“我明白”
克隆体点了点头，那动作中带着一种不属于原体的谦卑甚至可以说是顺从
“我不要求信任，那太奢侈了”
说着，他凝视着身前之人的眼眸，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我只请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能证明我不仅仅是那条毒蛇的回响”
“一个能证明我可以选择不同道路的机会”
就这样
两位拥有着相似起源，却走向了截然不同命运的存在。
在万年后的今天
在这艘象征着帝国当前希望的旗舰上，无言地对视起来。
万年时光的尘埃、无数世界的废墟、无尽背叛的苦痛，如同一条汹涌澎湃的暗河，在他们之间奔腾咆哮。
此时此刻
舰桥巨大的观察窗外，是永恒寂静的虚空。
马库拉格之耀号在其间静静航行，远处的星云和无数恒星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星海缓缓流转，一如它们在人类辉煌年代、在大远征时期那般，冷漠地注视着人类帝国的兴衰与内部纷争。
“”
基里曼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判断
他的职责
他对帝国未来的考量
这三样沉重无比的东西，正与他内心深处那自己兄弟可能归来的微小希望，进行着激烈无比的交战。
每一个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他超人般的大脑中飞速模拟、推演、分析
最终，在权衡了无数变量之后，他做出了决定。
“你会受到监视一刻不停无论你身处这艘船的哪个角落”
“你所作的每一个行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专人详细记录，直到你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自己”
“若在这个过程里，你有任何威胁到帝国威胁到这艘船威胁到我子嗣的举动”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
克隆体轻声打断身前之人的未尽之语：
“我希望，亲手了结我的，会是你”
“”
看着克隆体眼中那近乎求死的坚定，以及那份将最终裁决权交予自己的信任。
基里曼心中最坚硬的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随后，他对着自己身旁的子嗣说道：
“给他一套我们军团的动力甲，标准型号即可，暂时不需要给他配备武器。”
闻言，克隆体对基里曼投去感激的一瞥，那目光中混杂着感激、释然以及更加沉重的责任。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安静地跟随着那队被指定护送兼监视他的极限战士，离开了舰桥。
而在对方离开之后
“记录。”
基里曼开口，声音低沉：“命令，设立代号【回响】的特殊观察项目。”
“目标个体，即先前静滞力场中的苏醒者，权限等级：欧米伽。”
“全天候监控，对方所有生理、心理、灵能数据，实时同步至我的私人终端及首席智库馆长狄格里斯处。”
“授权所有在场及后续接触的警卫成员，在目标身上出现任何可被认定为异常的行为或能量波动时，无需请示，立即使用包括致命武力在内的一切必要手段，对其进行处决。”
“是，大人！”众人齐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