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白月魁的车队随着扬起的沙尘缓缓沉降,最终与无尽的地平线融为一体。
这片荒漠,逐渐只剩下死寂。
对了,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哀嚎。
这些声音,来源于那几个被遗弃在原地的律教士。
此刻的他们,就如同被冲上岸边的腐烂海藻,软趴趴的瘫软在冰冷的沙地上。
除了那个重力体驾驶员和最初被瓦龙踢碎下颚的律教士首领依旧昏迷不醒。
其他几人,则因骨头断裂的剧痛而低声呻吟,声音微弱而绝望,并且很快就被越来越大的寒风所掩盖。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这片荒漠的温度也在急剧下降。
寒冷像无形的刀子,切割着这几个律教士单薄的红袍,让他们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麻木。
“好冷”
一个年轻的律教士蜷缩着,牙齿咯咯作响,他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我们会被冻死吗?还是会被噬极兽”
“也许吧”旁边一个肋骨断裂的律教士喘着粗气回应他:“咳噬极兽来了更好给个痛快…比这样慢慢冻死强…”
“汉克!你胡说什么!”
闻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律教士低声呵斥,但他的声音同样充满恐惧:“查尔斯大人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我们必须坚持”
“坚持?”
“拿什么坚持?罗伊?”
名叫汉克的律教士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的肋骨被那个怪物打的可能插进肺里了”
“现在,我每次呼吸都感觉像是有人在拿一把刀割我的肺”
“痛的我宁愿现在就死”
“”
“查尔斯大人一定会救我们的”
看着同伴的惨状,年长的律教士罗伊沉默了半晌。
随后,他喃喃自语,将自己的希望寄托给自己的神明:“光影之主啊请拯救你的信徒吧”
“”
时间在寒冷与痛苦中被拉得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沙哑的呻吟突然打破了沉寂。
“呃啊”
发出声音的是那个律教士首领。
他竟然从重度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暗自祈祷的罗伊看着这一幕,眼里瞬间有了光,声音陡然扬起:“巴兹尔大人,你醒了!”
“怎怎么回事”
巴兹尔晃着剧痛欲裂的头,碎裂的下颌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漏着嘶嘶的风声:“人呢?”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视野里的黑暗几乎吞噬了一切,只有冰冷的星光勉强勾勒出同伴们蜷缩的轮廓。
那个可怕的白发男人呢?
埃隆那些老家伙呢?
怎么都不见了?
“他们”
“他们走了”
那个年轻的律教士带着哭腔回答:“他们把我们都丢下了”
“能和会首大人联络的通讯器”
“也被拿走了”
“什么?!”
“那岂不是说我们只能等死了!”
闻言,巴兹尔的思维逐渐清晰,在彻底认清现状之后,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再次窒息。
“嗬!——”
他猛地试图尖叫,但破碎的下颚只允许他发出一连串嗬嗬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般的怪声。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挤出了模糊而疯狂的词句: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我们是光影之主的仆人!是查尔斯大人的人!”
“他们这是亵渎!是背叛灯塔!”
见状,罗伊试图劝阻:“大人,请冷静,您的伤”
“冷静?!我们都快死了!”
“你让我冷静?!”
巴兹尔咆哮着打断他,恐惧像毒液一样迅速转化成歇斯底里的暴怒。
他可不是面前这些被彻底洗脑的底层蠢货!
他清楚的知道他所处的光影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更清楚那位会首大人光鲜外表下是怎样的冰冷和算计!
也正因清楚,他才更加愤怒!
那是一种深知自己已被当作用完即弃的抹布、被彻底背叛和玩弄的狂怒!
“妈的!”
“草!”
“那个穿绿衣服的怪物!”
像一条濒死的疯狗,巴兹尔开始毫无目标地咆哮咒骂,用尽他知道最恶毒的词汇:“还有埃隆那几个老不死的!”
“你们不得好死啊!”
“光影之主会降下神罚!”
“把你们统统烧成灰烬!!”
骂完了“敌人”,他的矛头猛地转向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人。
“查尔斯!”
“查尔斯!”
“查尔斯!!!”
巴兹尔一遍遍的嘶吼这个名字,怨恨滔天:“都是你!都是你派我们来这个鬼地方的!”
“要不是你的命令,我现在应该在律教所的房间里,喝着热汤!”
“而不是在这鬼地方等着变成一堆烂肉!”
这一刻,他选择性遗忘了——
就在几小时前。
在那金碧辉煌、充满神圣肃穆气氛的光影大厅偏殿。
是他自己,像是一条最殷勤的狗,匍匐在查尔斯脚下,用最谄媚的语气恳求:“至高无上的会首大人,请您务必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您最忠诚的仆人巴兹尔!”
“抓捕叛徒埃隆,维护三大法则的尊严,宣扬光影之主的威严!”
“这是何等神圣的使命!”
“我愿为您赴汤蹈火,将那些信仰不坚者的丑态亲自呈递于您面前!”
而他当时心里盘算的,哪有什么神圣?
他渴望只是这次任务成功后的奖赏!
更多的奉献点!
更舒适的居住区权限!
或许还能在律教士中获得更高的地位,享受更多的特权和资源!
他从未相信过什么光影之主,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他用来向上攀爬的梯子和欺压别人的棍子。
他!巴兹尔!
聪明、机灵、懂得察言观色和溜须拍马,挤进光影会就是为了活得更好,仅此而已!
“很好,巴兹尔。”
“你的虔诚,光影之主看到了,带上重力体,别让我失望。”
“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赞美光影之主!”
当时的他,将自己的头狠狠压到地上,心中充满贪婪的喜悦。
而现在,那喜悦变成了淬毒的匕首,反手捅穿了他的心脏。
“查尔斯!”
“你这个伪君子!骗子!”
巴兹尔在沙地上扭曲着,用还能动的手疯狂捶打地面:“你明明知道地面有多危险!”
“你明明就是派我们来送死的!”
“你只是想借刀杀人!除掉埃隆,顺便把我们这些知道太多脏事的狗也清理掉!”
“对不对!”
“你说话啊!你这个躲在铁笼子里装神弄鬼的混蛋!!”
他的叫骂声在荒漠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像无声的嘲讽。
“省点力气吧大人。”
看着对方那破防的小丑表演,一旁的汉克艰难喘息:“没人能听见”
“我就要骂!”
巴兹尔嘶吼着:“我为他做了那么多脏活!”
“处理那些‘信仰不坚’者!”
“掩盖那些丑闻!”
“现在却像垃圾一样被丢掉!”
听到这些黑料。
罗伊脸上血色尽失,惊恐万分:“大人!别说了!这些事不能”
“不能什么?!”
巴兹尔猛地扭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都快死了还怕个屁!”
“你以为查尔斯真信他那套光影之主的鬼话?”
“那都是他用来骗你们这些傻子的!”
“我们就是他妈穿着红袍演戏的小丑!演给我们自己看!”
年轻的律教士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不可能会首大人是光影之主的地上代行者”
“代行者个屁!”
巴兹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晚上睡的是加了软垫的床!”
“吃的是空中农场的特供品!”
“玩的是!”
说到这里,他猛地刹住话头,似乎意识到有些隐秘在临死前也不该出口,但怒火随即烧毁了这丝顾虑。
“我们呢?”
“拼死拼活!”
“稍微多拿点奉献点就要感恩戴德!”
“蠢货!”
“你们都是蠢货!”
“我也是最大的蠢货!”
最终,在极致的绝望和愤怒中,巴兹尔将自己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大逆不道”的诅咒,喷向了那个他曾经终日挂在嘴边、用以欺压他人的存在。
“光影之主!!”
他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对着星空嘶吼,声音凄厉得破了音:“你他妈的在哪儿?!”
“如果你真的存在!”
“如果你真的全知全能!”
“就展现你的神迹啊!”
“救救我!”
“救救你‘虔诚’的仆人啊!!”
“巴巴兹尔大人”
“别别喊了”
罗伊惊恐万状地试图阻止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求您安静点”
“您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会会把噬极兽引来的”
“我们”
“我们或许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