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飞道:“大哥,我们已经杀了你仇家七个人了,还要继续追杀他们吗?”
叶宗留道:“当然!适才那些人不过是我那大仇人的爪牙而已,死的这七个人更不过是些小喽罗而已,于我那大仇人而言根本没有丝毫伤损。四弟,实不相瞒,我适才是故意放那些人走的,以便让我二弟暗中追踪他们找到我那大仇人。”
陆飞喜道:“二哥跟踪那些人去了吗?大哥,那我们赶紧去追!还有三哥也在吗?”
叶宗留但见陆飞眉飞色舞,神情激动,很是在意叶希八与陶得二,心中自也欢喜,说道:“如果计策顺利的话,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俩。四弟,我们走。”
陆飞道:“那真是太好了!”
叶宗留带陆飞下山后便取道向南疾走,循着叶希八留下的暗记赶了六十多里路,来到一个小市镇外便中断了行迹。叶宗留眉头一皱,眼望镇子沉思不语。
陆飞便道:“大哥,那些恶人应该就躲在镇子上,二哥也定是追到镇子上去了。”
便在这时,镇子西侧忽然传来“嘶”的一声响,叶宗留听了神色一凛,大为动容。陆飞猜到有人在给叶宗留传讯,但见叶宗留神色颇为作难,心下明了,不待叶宗留开口,当即说道:“大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叶宗留大是感激,一拍陆飞肩膀道:“四弟,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清楚,但你很快也会知道的。”说罢便循声而去了。
叶宗留来到远处的一道山坳里,但见是跟随叶希八追踪陈百潭一行人中的王三,他右臂受了伤,鲜血浸红了衣袖。
叶宗留大感不妙,忙问道:“你们遭混元教的暗算了?我二弟和李成兄弟呢?”
王三道:“我们没有遭混元教的暗算,而是遭了少林派和丐帮的毒手!原来陈百潭他们早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们了,碰巧少林派与丐帮的人在镇子上,陈百潭他们便故意把我们往少林派与丐帮面前引。丐帮长老石逍乃是个大混蛋,他不找陈百潭一群人的麻烦,专跟我们过不去。少林龙象和尚厉害得紧,我们哪里是他的敌手?幸好镇子上人多,我们混在人群中方才侥幸从龙象手下逃得一命。二头领带着李成往东面逃,将龙象他们引开了,我在这里等侯大头领。”
叶宗留听了忧急不已,忙道:“那你在此养伤,等侯我三弟他们。”
王三道:“是!大头领,你要小心应对啊!那龙象和尚委实了得,而且还带了十八罗汉随行。”
叶宗留点点头,不再多说,急急折返回去与陆飞会合,说道:“四弟,我手下的兄弟适才告诉我说,他们查到少林寺和丐帮两帮人正在追击三阳教的人,你想不想去瞧瞧?”
陆飞喜道:“那正好啊!大哥,我们赶紧去相助少林高僧一齐铲除三阳邪教的妖人。”
叶宗留脸色登时一变,大是不悦,陆飞见状惊疑不已,忙问道:“大哥,我说错了吗?”
叶宗留道:“三阳教中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不见得人人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吧?”
陆飞脸色一红,说道:“大哥说得是!正道之中也有欺世盗名,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相反邪教之中或许也有身不由己的真豪杰,或是遭人诬陷的大英雄,的确不能以偏概全。”
叶宗留道:“四弟这话倒也中听,那我们就去瞧瞧。”
陆飞跟着叶宗留往东疾赶,正行之际,但见前路有两个中年僧人,手里各拎着两个大包袱,健步如飞,不似寻常之人。
陆飞喜道:“大哥,他们应该就是少林寺的武僧,我们跟着便能见到少林龙象大师他们。”
叶宗留忙道:“四弟且慢!我们不必现身,且先跟着他们瞧瞧,这样一暗一明就不怕有人在暗地里耍诡计了。”
陆飞不虞有他,赞道:“大哥高明!”
二人当下便小心翼翼,远远地跟踪那两个僧人行了二十多里路,来到一片密林中,而后又来到一座山峰上。叶宗留与陆飞则远远藏身一大块山石之后窥视,但见峰顶的草坪上盘膝坐着十七个僧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僧在前,身前立着一根日月方便铲,铲头深深插入土中。馀者都是三十来岁的中年僧人,个个肌肉盘结,健壮威武,齐齐整整个盘膝坐成三排,身旁各放着一根熟铜长棍。
为首的老僧身形高大,同样是盘膝坐着,但他却高出那些中年僧人一个头,但见那老僧两条长眉入鬓,国字大脸,双颊饱满,虽然闭着眼,脸上依旧有一股凛人之威,令人心惊胆战,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龙象,而那十六个中年僧人则是罗汉堂中的十六罗汉。
那二僧上前放了包袱,上前合十向老僧躬身一礼,恭躬敬敬地叫道:“师父!”
龙象睁眼瞧了二僧,随即让众僧围坐过来,诵念了一段经文后便即打开四个包袱,里面装的全是大馒头。众僧两口一个大啖起来,太阳穴不住耸动,汗珠直滴,不多时便将四大包馒头一扫而光。
陆飞瞧得目定口呆,暗赞道:“好一群猛和尚!这样才显英雄好汉的气魄!也只有大哥这般人物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了!”他一想到这里又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少林众僧吃完馒头后又闭目打坐,低声喃喃念诵着经文。过得一阵,众僧不再念经,却是一动不动,好似都已入定了一般。叶宗留正要示意陆飞悄悄走时,忽听西面传来“嗤”的一声长响,循声一望,但见远山的密林上空升起一道响箭炸裂开来,继而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绽放出一朵五彩斑烂的烟花,经久不散。
少林众僧早也惊觉过来瞧见了,一个中年僧人当即向龙象道:“师父,丐帮发了响箭,他们寻到三阳邪教的妖人了!”
龙象不作丝毫耽搁,提了方便铲,叫道:“走!”
众僧得了号令,跟着龙象大跨步地奔下山峰去了。
陆飞这才敢开言道:“大哥,这便是少林罗汉堂首座龙象大师和十八罗汉了,你应该识得的吧!”
叶宗留道:“不错!久闻少林龙象大师内外兼修,武学造诣高深,刚猛不凡,堪称一代神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飞见叶宗留面有愧色,忙道:“大哥,说到刚猛不凡,你比龙象大师也不遑多让!”
叶宗留笑道:“四弟,过奖了!我怎敢与少林神僧相比?走,我们快跟上去。”
陆飞奇道:“大哥,我们还要悄悄地跟着么?”
叶宗留道:“恩。四弟,我自有道理,你先不要管为什么。”
陆飞道:“是。”
二人暗随少林众僧赶到大山那边后,但见两个丐帮弟子前来接应众僧,接着便引着众僧往南面的密林里奔去。过不多时,便见到石逍率二十多个丐帮弟子从林间出来见龙象,两拨人会合后只略略说了几句便即分散开来往远处搜寻。
叶宗留知道龙象内功深湛,耳力敏锐,是以不敢靠近,带陆飞远远藏身窥视,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心中却是担忧不已。
陆飞道:“大哥,看样子三阳教的人就藏在这片林子里。”
叶宗留道:“四弟,你再将面目遮掩一下。”
陆飞虽不明其意,但叶宗留之言他却不愿违拗,当下又取出手绢来蒙在脸上。
恰在这时,东面一个丐帮弟子叫道:“石长老,这里有血迹,邪教妖人往这边逃了!”
龙象与石逍二人听后当即率众疾赶了过去,叶宗留见状,当即道:“四弟,跟我来!”
陆飞跟着叶宗留也往东奔去,他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跑了。叶宗留引着陆飞从东面一晃而过,少林与丐帮两拨人见了后当即便向他们二人一齐追了过来,龙象与石逍更是跨步如飞,有若疾风。
叶宗留急道:“四弟,快逃!”说罢拉起陆飞便往西疾逃。
陆飞惊愕不已,自己本是正道中人,此时好似成了被少林丐帮追赶的邪教中人一般,当下便问道:“大哥,我们这是……”
叶宗留道:“四弟,先甩开他们再说。”
陆飞心中虽有万般疑惑,此时也唯有跟着叶宗留没命奔跑了。好在二人轻功皆是不弱,加之山势险要,林密草深,到底是摆脱了少林与丐帮两拨人。叶宗留拉着陆飞又奔逃了十多里,来到一处山坳里方才藏身停了下来。
陆飞这一路倒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说道:“大哥,你是故意把少林和丐帮的人引开,好让三阳教的人逃命对不对?大哥,你是……你是三阳教的人?”
叶宗留哈哈笑道:“四弟,你可算是想到了,看来你还不算太傻!不错,你大哥我正是三阳教中的长老!”
陆飞虽然已然猜到,但却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此时听叶宗留亲口承认了顿时就愣在当场,委实情难自已。
叶宗留又道:“四弟,我与你结拜只为你是个性情中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好男儿!可惜我身在三阳教,被你们视作妖邪之人,到底难以善终!四弟,我叶宗留大事未成还不能轻易就死,你今天想要杀我的话,那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内,我要是死在你手上那也属天意!我叶宗留无怨无悔,下辈子还与你做兄弟!如何?”
陆飞痛心疾首不已,说道:“大哥,你大好男儿一个,怎么甘愿与邪教中人为伍?”
叶宗留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遭朝廷大军镇压,两万多兄弟死得只剩五百来人四散逃命,走投无路之下方才添加到三阳教中栖身。四弟,其实你们对三阳教也有颇多偏见,三阳教中人并非皆是十恶不赦之人。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三阳教一直在暗中制衡混元教,只怕如今的江湖早已是混元教的天下了!如今你们要对付的敌人并非是我三阳教而是混元教!混元教教主冷凌峰称霸江湖的野心想必你们也是知晓的,这次正是冷凌峰借刀杀人,挑动你们正道门派来围攻我三阳教。”
陆飞奇道:“难道你们杀害丐帮帮主是假的?”
叶宗留道:“丐帮帮主龙剑心的确是死于我们教主之手,但这其中另有隐情。四弟,你且听我细说,我们三阳教有混元教宿敌虎视眈眈,又岂会再与天下第一帮的丐帮结怨?当时我们教主本就是打算与龙剑心化解干戈的,没曾想到龙剑心与我们教主较量之时突然暴毙而亡。我们当时就怀疑丐帮中有混元教的奸细对龙剑心下了奇毒,以此让丐帮与三阳教结下不解之仇。”
陆飞道:“那你们可知道混元教藏在丐帮中的奸细是谁?”
叶宗留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源于我们三阳教长老楼明月,奉命去查探程云山庄庄主程惜云,当时我们怀疑程惜云已遭混元教降服,想通过他查出混元教的机密来。没想到楼明月去后便没了音频,最后竟莫明其妙地落到了丐帮手上,丐帮的人便逼迫楼明月将我们三阳教的总坛和各地不少分堂所在供了出来,随后丐帮连破我三阳教三大分坛,最终惊动我们教主和龙剑心交上了手。”
陆飞道:“大哥这些时日都是在追查程惜云了?”
叶宗留见陆飞神情缓和,自然是相信他所说的话了,心中甚喜,于是说道:“不错!我们自然要找到程惜云将这一切向正道分说清楚,纵然不惧你们正道各大门派联手来攻我神教总坛,那也绝不能让混元教的阴谋得逞。”
陆飞叹道:“原来如此!”
叶宗留道:“四弟,现在不管你对我看法如何,你们现在真正要对付的敌人是混元教!我们三阳教一旦复灭,冷凌锋很快就会统一左道势力,届时他们便会向你们正道发难了!而且据我们所知,你们正道门派中已有不少人被冷凌峰收买了,尤其是丐帮,你要多加小心!”
陆飞听得心惊不已,叹道:“混元教好险恶的阴谋!”
叶宗留道:“四弟,你可相信大哥的话?”
陆飞道:“大哥,我信你!我一定把冷凌峰的阴谋公之于众,绝不能让他图霸江湖的阴谋得逞!”
叶宗留忙道:“不可!四弟,你人微言轻,无凭无据如何说服他们?而且丐帮长老陶天涯与石逍二人已立约谁杀死我们教主为龙剑心报了仇谁就当帮主,他们又岂会听你一个无名小子的劝阻?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混元教的奸细在,到时候你非但不能说服他们,还有可能反遭那些奸细污蔑!”
陆飞道:“可是现在各大门派都前往武昌赴会,下一步就是攻打你们总坛了,这可怎么办?”
叶宗留叹道:“现在也只有等我们擒住程惜云,拿到证据再说了。”
陆飞道:“大哥,小弟刚才误会你了!”
叶宗留道:“四弟,那你现在可还认我这个大哥?”
陆飞忙道:“大哥,你永远都是我陆飞的大哥!”
叶宗留见陆飞情激真挚,一拍他肩膀,哈哈笑道:“好四弟!我真怕你翻脸不认我这个大哥了,所以才婆婆妈妈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话。除了你之外,我叶宗留这辈子还没跟谁这么费心尽力的解释过呢!”
陆飞道:“不过,三阳教到底也属于旁门左道。大哥,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待在三阳教里终究不是个好归宿。”
叶宗留道:“此节我深知!我现在也只是暂时栖身于三阳教中而已。四弟有所不知,我手下还有几百弟兄跟着我,每走一步都需得再三思量才行。他们都是跟随我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们见见你。”
陆飞道:“好。不过也不知道二哥他伤得怎么样了,刚才听丐帮中人说发现了二哥他们留下的血迹。大哥,我们这就去找二哥他们。”
叶宗留笑道:“好!我早就把你的事跟他们说了,你二哥和三哥也正想见你呢!”
恰在这时,叶宗留忽然听到有人靠近,惊道:“不好!少林和丐帮的人寻过来了!四弟,你快走!不能让他们瞧见你和我在一起。”
陆飞道:“大哥,我们一起走!”
叶宗留道:“来不及了!你先走,我引开他们!”说罢便往南奔了出去。
叶宗留才奔不远,丐帮一众人就看到了他,随即叫嚷着追了上来。叶宗留只得往北逃,哪料又迎面撞上少林众僧。少林与丐帮两相一围堵,叶宗留便没了去路。
叶宗留丝毫不惧,哈哈一笑,向龙象道:“久闻少林龙象大师金刚怒目,一代神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三阳教叶宗留拜见龙象大师!”说罢躬身拱手一礼。
龙象见叶宗留堂堂一表,凛凛一躯,气势不凡,也不禁生了英雄惜英雄之心,当下单掌当胸,微微躬身还了一礼,说道:“老衲听闻你在浙江带领穷苦百姓采银矿,斗强豪,杀贪官,这般倒也称得上是大英雄之举!而今却与三阳邪教同流合污,岂不是自甘堕落,毁了一世英名?”
叶宗留道:“叶某遭朝廷镇压,走投无路方才投入到三阳教中,然则三阳教中人也并非尽是妖邪之辈!龙象大师乃得道高僧,难道也要同其他俗人一般要对我三阳教赶尽杀绝吗?”
龙象道:“叶宗留,老衲念你是个英雄,只要你现在肯悬崖勒马脱离三阳邪教,老衲今日绝不留难于你!”
叶宗留道:“龙象大师慈悲!然则三阳教卓教主救叶某于危难,可谓是恩重如山!如今三阳教正值危难之际,叶某却在此时弃三阳教而去,那我叶宗留岂不忘恩负义,枉自为人了?”
龙象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执迷不悟,顽抗到底了?”
叶宗留道:“龙象大师,徜若你们名门正派行的道是让人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话,那你们的道我叶宗留不行也罢!”
石逍道:“龙象大师,此人冥顽不灵,已然堕入魔道,直接除掉他便是!何须跟他多费唇舌?”
叶宗留瞪了石逍一眼,厉声道:“你们这帮愚蠢之徒!中了混元教的借刀杀人之计还兀自不知?”向龙象又道:“龙象大师,且容在下细禀!龙剑心虽死于我们卓教主之手,但这其中另有隐情!据叶某所知,贵派龙树大师和龙迦大师、武当赵道长、全真教玄天掌教、长江盟陈建业、还有丐帮冯正冲均非死于三阳教上任教主傲千钺之手,应当是死于混元教冷凌峰之手。这一切都是冷凌峰擒住我教长老楼明月,逼迫她嫁祸给三阳教的。丐帮帮主龙剑心也当是提前中了奇毒,因而在与我们卓教主比斗之时,经脉走逆,突然暴毙而亡!”
石逍怒道:“一派胡言!龙象大师,你且不可听信这邪教妖人的诡辩之言!”
叶宗留冷哼道:“我是不是在诡辩,龙象大师自有明断,还须得你说?”
龙象便道:“叶宗留,那你可有真凭实据?”
叶宗留道:“叶某正在查探!叶……”
石逍当即喝道:“无凭无据,你简直就是巧言令色,胡编乱造!”
龙象道:“叶宗留,你身为三阳教长老,现下无凭无据,老衲岂会听信你一面之词?老衲念你是个英雄,便给你一个脱身的机会,你今日若是能闯出老衲的十八罗汉阵,那便由得你离去。你若是闯不出老衲的罗汉阵,那便请你随老衲上少林听我龙檀师弟讲经说法,消却你心中的戾气了。”
叶宗留哈哈笑道:“如此甚好!倘或我叶宗留与佛有缘,自当聆听少林神僧龙檀大师教悔!”
龙象听了甚感欣慰,当下便命罗汉堂十八罗汉上前与叶宗留一战。十八罗汉手持铜棍围成一圈,将叶宗留包在内核,气魄压人,只待龙象一声令下了。
龙象见叶宗留手无兵刃,将手中方便铲抛向叶宗留,叫道:“接着!”
叶宗留刚一擒住龙象的方便铲,险些拿捏不住,一头便直坠落于地,深深插入了土中。原来龙象所使的这条方便铲竟有七八十斤重,手上没有开碑裂石的力道那是万万驾驭不动的。
叶宗留提起方便铲挥舞了几下,虽然不甚灵便,堪堪也还算是使得动,但与十八罗汉这些高手交手而言自然是颇为不利,实不知龙象将长铲给他到底是好意还是歹意。
叶宗留却也不愿让龙象小瞧了,当下便向龙象拜道:“多谢龙象大师!”
丐帮众人见龙象给了叶宗留生路,又将自己的兵刃交给了叶宗留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唯有在心里暗骂他迂腐糊涂。
叶宗留向十八罗汉躬身道:“请诸位高僧赐教!”
十八罗汉也平棍当胸向叶宗留合十一礼,而后齐喝一声,十八条铜棍便向叶宗留捣了过去。叶宗留慌忙矮身躲避,往左一窜,奋力挥铲疾挑,荡开两棍便从那二僧间钻了出去。紧接着,众僧铜棍如影随形一般往叶宗留后背逼至,迫得他不得不反身招架,仓皇间闪身避了几棍,挥铲拦了几棍,身上却也挨了几棍。
那几个僧人虽未下狠手,叶宗留仍然是痛不可当,当下咬牙忍痛一喝,展开身法,身如疾风,铲影翻飞,尽展生平所能与众僧周旋。然则少林众僧攻势此起彼落,攻防兼备,配合得天衣无缝,棍影笼罩叶宗留全身以及他所有趋避的方位。叶宗留寡不敌众,始终冲突不出,而且众僧内功均是不弱,他即便想以硬碰硬震脱众僧手上的铜棍也是不能够。
如此斗得一阵,叶宗留身上又挨了十数棍,痛楚之下身法自也滞缓了不少。叶宗留虽然也曾数次挥铲抢到几个僧人身前,但众僧对他手下留情,他也不便伤了那些僧人,只是平铲拍了他们一下,并无大害,略略阻了一阻他们的攻势而已。
叶宗留情知不敌却也不愿认输,堪堪又苦撑了一阵,长铲被震脱手,众僧铜棍一齐逼过来,或点或戳,迫得叶宗留招架不及。紧接着,众僧铜棍或架或压,将叶宗留手脚死死锁住,令他再也动弹不得了。
龙象见叶宗留适才有机会伤人却未曾下狠手,甚是欣慰,当下命众僧收棍退后,念佛道:“叶宗留,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叶宗留道:“少林十八罗汉阵果然厉害,叶某佩服!不过叶某多一分酒意便多一分力气,龙象大师可容叶某痛饮一番再战?如此还是冲不出大师的罗汉大阵,那叶某便无话可说,心甘情愿随龙象大师上少林,聆听龙檀大师的教悔!”
龙象道:“好!老衲便如你所愿!”
叶宗留道了声谢,解下酒囊仰头直往喉咙里倾注,直似在饮水一般。在场不少人远远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便有些熏熏欲醉了,心中自不免惊异不已。
叶宗留一口气喝干,将酒囊一抛,哈哈长笑,并无丝毫惧意,反而多了几分慷慨赴义的豪迈之气,拾起长铲一顿,大声道:“叶某再来领教少林派十八罗汉阵!”
十八罗汉得龙象首肯后随即齐声大喝,挺棍便向叶宗留攻去。叶宗留此番仗着酒意劲力倍增,喝声连连,恍如天神下凡一般,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但见叶宗留龙骧虎步,在众僧中穿插来去;长铲纵横,又劲又疾,所向披靡,有若虎入狼群之势。叶宗留虽然并没有尽数避开众僧铜棍,但此刻他挨了棍子却还抵受得了,而众僧挨了他长铲以后却是被拍得不轻,大显局促。
此消彼长,众僧阵型破绽大露,叶宗留趁势进逼,须臾便将众僧的攻势压了下去,迫得众僧以防守困敌为主,阵型一变,分作内外两圈,各九个僧人。内圈僧人刚猛异常,以硬碰硬,直面迎战叶宗留;外圈僧人见机而动,两相配合,顿时便将叶宗留攻势反压了下去。
却不料,叶宗留此时遇强则强,攻势只是稍稍受挫。但见内圈九僧铜棍往叶宗留身上一齐压将过来,叶宗留猛地一声暴喝,挥铲旋身一转,九铲如一铲,将九僧铜棍迫开。紧接着,叶宗留顺势将长铲往地下一插,撑着长铲跃将起身来,双腿连环踢出,一僧一脚,如风车一般,迅速无伦地飞踢了九僧一圈。叶宗留这九脚力道不轻,震得内圈九僧往后飞跌撞到外圈九僧身上,一齐摔倒于地,一时间竟还站不起身来。
叶宗留当即施礼,歉然道:“诸位高僧,叶宗留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龙象并不以十八罗汉落败为耻,反而对叶宗留颇有嘉许之色,念佛道:“叶宗留,你果然是个人物!老衲言出如山,你这就走吧!还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叶宗留当即恭躬敬敬地将长铲还给龙象,说道:“多谢龙象大师!”
石逍忙道:“龙象大师,您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他必定会逃回三阳教总坛与我们为敌!”
龙象脸色一寒,丝毫不与石逍脸面,沉声道:“叶宗留乃当世英雄,他既然破了老衲的罗汉阵,那便证明他命不该绝!岂容尔等凡夫俗子加害?”
石逍脸色一红,畏惧龙象神威,强忍怒气,不敢再发一言。
叶宗留听了感激不已,忙拜道:“多谢龙象大师!龙象大师此恩此德,叶宗留没齿不忘!”
龙象道:“叶宗留,先别说谢!徜若你执迷不悟,让老僧在三阳邪教总坛瞧见你的话,那就休怪老衲铲下无情了!”
叶宗留神色一暗,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向龙象拱手又行了一礼,然后便迈步往北走了。
陆飞远远躲在一块山石之后窥视,但见叶宗留脱险大喜过望,随即便跟上叶宗留相见。叶宗留见陆飞没有弃他逃走,心中自也欢喜,当即带陆飞转而往西疾奔。岂料叶宗留奔得不远,倏地停了下来,一脸痛苦之色,跟着张口便呕出一口血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陆飞慌忙扶住,急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叶宗留咬牙道:“适才我前胸后背都挨了不下十棍,已然震伤了脏腑!”
陆飞忙将华山派疗伤丹药给叶宗留服了四枚,然后又欲运功为叶宗留推宫活血。
叶宗留忙道:“四弟,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地走远些!我瞧石逍那厮心有不甘,以防他暗地里派人来追踪我,徜若让他们这些人瞧见你和我在一起,那便糟了。”
陆飞惊惧,当即扶着叶宗留往西赶了十多里路,来到一座山下藏身,方才放下心来。但见叶宗留,面如金纸,呼吸急促,似是颇为沉重。陆飞当即扶叶宗留坐了,运功为他疏导。
须臾,叶宗留呕出一口浓浓的淤血来,说道:“四弟,好了!我心里舒畅多了。”
陆飞见叶宗留神色稍缓,气息平稳了不少,心下大慰,问道:“大哥,那你内伤还要紧么?”
叶宗留道:“虽无大碍,但一时半会只怕再难以动武了。”
陆飞惊道:“那要是遇到混元教的人怎么办?大哥,我们得赶紧找到二哥才行,不知道二哥他们去哪里了?”
叶宗留道:“二弟他估计也是被龙象大师他们打伤,这会儿肯定躲在什么地方养伤,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不过,二弟他既能从龙象和石逍手上逃脱应该性命无碍,四弟不用太过担心。”顿了一下又道:“少林罗汉阵果然厉害!”
陆飞道:“纵然厉害也拦不住大哥,大哥最后还不是将他们全都打倒了么?小弟佩服!”
叶宗留却摇头道:“今天属实惊险侥幸!我身上挨了他们那么多棍,若换作是刀剑的话,我纵有十条命,今天也不够死。”
陆飞道:“这倒也是!所幸龙象大师敬重大哥,这才让大哥脱身了,不然小弟今天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宗留呵呵笑道:“大不了我便随龙象回少林寺,听他们念经罢了。”
陆飞叹道:“龙象大师真乃得道高僧!见识果然不凡!”
叶宗留道:“谁说不是呢!四弟,现在龙象大师与石逍他们应该走远了,我们先悄悄回镇子与李三兄弟会合,看看三弟那边有没有消息。我让三弟去通知教中其他长老,只要三弟叫人赶过来,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飞喜道:“那好啊!我正好见见三哥呢!”
叶宗留服了华山派灵药,缓得一会儿内伤见好,急带陆飞往镇子赶去。二人行得一阵,但见山道上有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翁委顿于地,揉着左腿哀声呻吟着,象是伤得不轻。老翁身旁放了扁担和箩筐,一个箩筐装着一个大瓦缸,上面贴着一个大红“酒”字。另一个箩筐里的瓦缸则已摔碎了,酒香扑鼻,流了一地。
这老翁当是挑酒进镇去卖的,不慎摔倒砸了酒缸。陆飞从老翁衣着上瞧出他家境必然甚是贫寒,如今摔了这一缸酒,损失不少,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忙问道:“这位老前辈,你伤得要紧么?”
老翁见问,当即哀声道:“好叫两位公子得知。老汉适才挑着自家酿的米酒到镇里去卖,哪知道一个人骑着马人直冲过来,我避不过被他带倒了。岂料那人并不搭理老汉径直跑了,老汉的酒打翻了不说,还扭伤了老汉的老寒腿,老汉现在瘫在这里进退两难。两位公子,你们行行好,看觑一下老汉则个!”
陆飞近前瞧了瞧老翁的左腿,果然肿胀得老高,伤得不轻,于是向叶宗留道:“大哥,他腿伤成这样怕是走不得路了。”
叶宗留便道:“四弟,那你想怎么办?”
陆飞道:“我闻着这酒香还行,不如我们买了他这缸酒,然后再送他回家如何?”
叶宗留道:“酒可以买下,送他回家就不必了。多与他些钱,他自己顾车马回家还不容易吗?”
陆飞道:“大哥说得是!”向老翁道:“老前辈,撞你的人已经跑了,这点小事你报官也是无用。剩下这缸酒你就卖给我们好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回家将息吧。”说着递给老翁两枚五两的银锭。
老翁接了银锭只觉喜从天降,忙向陆飞和叶宗留拱手作揖,千恩万谢地道个不住。
陆飞不再多言,提了箩筐便同叶宗留走了。
叶宗留忽道:“四弟,你看那老汉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陆飞道:“没有啊!他不可能假装摔倒装可怜骗我们买他的酒吧?”
叶宗留叹道:“四弟啊!你还是不懂江湖险恶,人心狡诈呀!”
陆飞惊道:“难道那老汉当真是装可怜骗我们的?不过也没什么,虽然花了十两银子,但也买了这缸酒。大哥,这缸酒带着也挺麻烦的,我们不如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喝一顿,喝不完丢了便是。”
叶宗留却道:“这酒只怕是喝不得的,我猜应当是混元教的人以此设计在酒里下毒,想暗害我们俩。”
陆飞又是一惊,忙问道:“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内伤还没有痊愈,万一来了高手怎么办?”
叶宗留道:“他们既然不敢直接向我们出手,而是先以此等伎俩暗算,估计不是什么高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陈百潭那帮人。四弟,有你这位华山派弟子在,我还怕什么?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假装喝酒中毒引他们现身出来,然后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
陆飞道:“大哥妙计!擒住他们便有证据揭穿混元教的阴谋了。”
叶宗留当下便带陆飞赶到东面的山丘之下坐了,开了酒缸暗暗一探,酒中果然已被下了剧毒。
陆飞惊佩不已,问道:“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宗留道:“四弟,贼子们现在就躲在暗处瞧着我们,此事稍后再告诉你,我们先演好戏。”
陆飞不再多言,当下便与叶宗留从酒缸里假装捧酒出来喝,酒水实则尽数洒落于地,随后又与叶宗留装作毒发难受,捂着肚腹抽搐呻吟起来。
便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下倏然窜出十几个人来,为首四人正是陈百潭、风翎珩、洪光胜、齐必有。一众人齐声发喊,各逞兵刃便往叶宗留与陆飞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