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寒风凛冽,天空又纷纷扬扬飘起大雪来。
郭逸云便道:“碧瑶,离武昌会盟的日期尚早,我们便在镇上暂且住下,待风雪停了再走不迟。”
碧瑶道:“现在寒冬腊月正是下雪的时候,你今天下雪不走,明天刮风不走,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走?”
郭逸云脸色一红,不敢多言,吃过早点后与碧瑶又启程赶路。离开小镇后,碧瑶脸上便再难见到喜色了,一直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郭逸云便问道:“碧瑶,你在担心什么?”
碧瑶不答,郭逸云问之再三,碧瑶才叹道:“郭逸云,你真是个大傻子!你在翠微谷坏了混元教的大事,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你?此后每时每刻,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报复杀你,你居然还浑浑噩噩的,你说你是不是傻子?”
郭逸云却微笑道:“我的确是不大聪明。不过傻人有傻福,有碧瑶你这般高手在,我又怕什么?”
碧瑶听了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说道:“我还能一辈子守在你身边保护你不成?你是个大男子,依仗一个女人活命,你好意思么?”
郭逸云大窘,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无言以对。碧瑶也知这一句话说重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了。
二人行至一处大山之下时,远远望见山脚下有一处石崖可以躲避风雪,碧瑶便道:“我们去那里歇息一下。”
郭逸云自然无有不从,来到山脚下,但见那石崖下的洞窟极大,果然可以容身,二人牵马进去躲了。
郭逸云得陇望蜀,于是说道:“碧瑶,你等等,我去山上寻些枯枝来,看看能不能生堆火来取暖。”
碧瑶却道:“我让你来是打算指点你些功夫的,你本事高了,我也就省事了。”
郭逸云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碧瑶,谢谢你!”
碧瑶却淡淡地道:“你对我王屋派有大恩,师祖也曾许诺过传你王屋派武功,我传你武功也是为了还你对王屋派的恩情,所以你无须感激我。”
郭逸云心中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能得碧瑶亲自教授他武功,却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便道:“不管怎样,我都感激你。”
碧瑶道:“废话少说!你先好好把你自己的剑法使出来让我瞧瞧。”
郭逸云有心卖弄,于是尽展所能,将所学剑法演练了一遍,但见他剑势劲疾,剑随身走,飘忽来去,变化多端,剑锋过处,也能激起地上积雪纷飞,自是颇有些造诣。郭逸云一口气练完,面不红,气不燥,自以为使得不错,含笑望着碧瑶,以待嘉许。
却不料,碧瑶轻篾一笑,说道:“郭逸云,我觉得你以后改用刀做兵刃比较好,你若化剑为刀,更能发挥你所长。”
郭逸云心往下沉,讪讪地道:“碧瑶,你的意思是我不配用剑吗?”
碧瑶道:“刀其实比剑实用,刀更适合你!看好了!”说罢左臂一震,长剑倏地脱鞘蹦了出来,碧瑶赶前一步,右手接剑,皓腕翻转,随即便抖出几朵剑花,上点下撩,左挑右划,跟着身随剑走,来去如风,剑光闪动,飘逸灵动至极。郭逸云瞧得眼花缭乱,只觉碧瑶手中之剑似乎与她融为了一体,使得心到剑至,纵横如意,灵动飘逸至极!惊叹之馀更是钦佩不已。
碧瑶摘了斗笠,大声叫道:“看剑!”语音一落,已然一剑向郭逸云刺去,郭逸云慌忙挺剑迎上。两人长剑甫一相交,碧瑶剑势已变,攻向郭逸云下盘,郭逸云当即挥剑下削。碧瑶长剑一沾即走,转而又攻郭逸云上身,她长剑先发先至,一剑未尽,次剑又至,并非只是快,而是灵动多变,极尽批亢捣虚之能事。郭逸云甫一与碧瑶交手便被压在下风,一防再防,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根本无还击之力。
如此这般都斗二十来剑,碧瑶便收剑退开,说道:“剑以轻灵迅捷为要旨,驱动在腕,你一招一式,牵动全身,根本发挥不出剑之所长。但要你以腕力以轻击重,以你的内力造诣又办不到,所以我说你用刀比用剑好!郭逸云,你现在可服了?”
郭逸云道:“我服了。碧瑶,我听你的,以后我就换刀作为随身兵刃好了。”
碧瑶道:“想要成为高手,还须得内外兼修。除了拳掌和兵刃上的造诣外,更需要高深的内功才能化腐朽为神奇!适才我若想以内力震脱你手中之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郭逸云道:“是。若非碧瑶你手下留情,只怕我早已死在你剑下好几次了。”
碧瑶道:“这是我王屋派的内功心法,从今日起你照着修炼,待得大成后,你便不惧杜惊先那帮人了。”说着便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郭逸云。
郭逸云惊道:“碧瑶,这怎么使得?若让你师祖知道你把王屋派的内功传给外人,那你会受重罚的!我不能要!”
碧瑶道:“师祖本来就许诺要传你功夫的,而且我要传你的内功心法也不是本派最高武学,师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郭逸云,你帮了我们王屋派却得罪了混元教,他们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而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所以你要想活命还得要靠你自己。”
郭逸云道:“是。”翻开册子一瞧,但见上面齐齐整整地蝇头小楷,娟秀玲胧,忙道:“碧瑶,这是你昨晚写的吗?”
碧瑶道:“恩。我给你两天时间把心法口诀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把册子烧掉!若是册子落到外人手里去了,我可饶不了你,更不许你再传给别人。”
郭逸云忙道:“碧瑶,你放心,我一定像保护自己命一样保护这本心法。可是……可是你的字写得这么好,我……我舍不得烧了。”
碧瑶听了这话不觉甚是受用,于是便道:“这有什么值得可惜的?你要是觉得好的话,我以后再写些字给你就是了,总之这本册子你记熟后一定要烧掉!”
郭逸云大喜道:“好!碧瑶,谢谢你!”
碧瑶随即又故作冷漠起来,沉脸道:“今天先就这样,我们走吧。”
郭逸云丝毫不在意,欢喜地道:“好!”
此后郭逸云便弃剑换刀,晚上修炼内功心法,碧瑶也从旁指点,白日赶路但到僻静无人之处,碧瑶又陪他练刀。武昌会盟之日尚早,碧瑶也不急着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尽心尽力教郭逸云武功,宛如严师。郭逸云武功造诣由是突飞猛进,自是一喜,能与碧瑶这般亲近,早晚相伴行走江湖更是大遂生平所愿,只觉是比当神仙还快活了。
碧瑶面上虽不表露,心中自然也是欢喜快乐的,只是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终究与郭逸云难谐伉俪,所以她心中一直矛盾重重,既知不该和郭逸云亲近又时时难以拒绝郭逸云的柔情,因此她总是一时冷一时热,上一刻才让郭逸云欢天喜地,下一刻又能让他如坠冰窟。好在郭逸云始终锲而不舍,厚着脸皮百般示好,碧瑶最终都会心软。
两人如此行了半月,出河南进入湖广境内,此时风雪已住,暖阳照人,积雪消融,大地已有复苏回春的迹象了。这一日两人来到光化县内的一个大市镇之上,正打算打尖时,却在街上见到了四风寨寨主彭金刚,他装扮成富商大贾的模样,带着五个随从行色匆匆地赶着路。彭金刚乃是太行山一带的绿林草寇,碧瑶与郭逸云都识得他,见他这般出现在城中不免大感差异,心生猜忌。
郭逸云道:“彭金刚老巢在太行山上,他大老远跑到湖广来做什么勾当?”
碧瑶道:“这帮绿林鼠辈,除了偷鸡摸狗之外还能干什么勾当?”
郭逸云道:“碧瑶,那我们要不要跟着他瞧瞧?如果他敢劫掠良善的话,我们便管上一管。”
碧瑶虽不说话,人已是跟了上去,两人暗随一阵后却见彭金刚率众进入了一家酒楼内。碧瑶戴着围幕斗笠,并不担忧被彭金刚识破,当下跟着要进酒楼,郭逸云忙道:“碧瑶,彭金刚识得我,我就这么进去恐怕不大好吧?”
碧瑶却道:“那你自己想办法!”说罢便径直入了酒楼。
郭逸云听了碧瑶冷漠之言登时又愣在当场,不料碧瑶走了几步忽又转身道:“就在楼下等着,别到处乱跑,有事就喊我。”
郭逸云见碧瑶关心自己,随即就笑逐颜开,应道:“好。”
碧瑶上了二楼,但见彭金刚正同楼上一个相熟的酒客厮见寒喧,碧瑶一瞥那酒客正也识得,赫然便是采花大盗潘又安。碧瑶微微一惊,当下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背向他们坐了。酒保先是招呼了彭金刚几人后才来招呼碧瑶,碧瑶点了两个小菜应付了。
只听潘又安道:“彭兄,你大老远跑来湖广,莫不是也想跟着少林、武当、丐帮这些门派凑热闹,去攻打三阳教总坛?”
彭金刚道:“也不全是。原本是鹿门山道上一个朋友大婚请我去喝他喜酒,我一想正好顺道,倒也有心想去瞧瞧。这可是江湖上二十年来难得一遇的大事了。不过打是不敢打的,我也就看看热闹罢了,三阳教跟我又无冤无仇,我招惹他们做什么?”
潘又安道:“可不是么?上一次这样的大事还是在二十年前呢!想当年少林、武当、慕容世家、丐帮、全真等十八大门派与朝廷联手围攻白莲教总坛,教主齐柳阳战死,致使白莲教土崩瓦解一分为二,成了如今的三阳教与混元教。现如今这些门派又要围攻三阳教总坛,真是世事何其相似!”
这时左首一个酒客插嘴道:“那也是这些邪教自取灭亡!当年白莲教教主齐柳阳仗着邪功厉害意欲称霸江湖,让所有门派臣服于他,所以才会遭到正道各大门派合力围攻。如今三阳教也是一般,据说卓自潇也练成了跟齐柳阳一般厉害的邪功,同样做起了称霸江湖的美梦,他已开始对丐帮动手,杀了丐帮帮主龙剑心,其他门派能不联起手来对付他么?”
但见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身紫衣,其貌不扬。彭金刚与潘又安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他是什么身份,彭金刚便道:“这位兄台对江湖中事如此知晓,莫非也是道上的人?”
紫衣男子道:“非也!非也!在下也是在茶馆酒楼中听到江湖中人说过而已。”
彭金刚听了这话便也懒得理会他了,回头向潘又安道:“潘兄,这么说来你也是打算跟着去凑热闹了?”
潘又安笑道:“这种好戏一辈子也看不到几回,我怎么会错过?不过我也不仅仅是为了看戏,还有别的打算。听说丐帮近些日子挑了三阳教几处分堂,发了大财!我想邪教一个地方分堂就搜刮了这么多钱财,那么邪教总坛藏的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了。所以我也想碰碰运气,徜若那些名门大派真能一举歼灭了邪教妖人找到了藏宝库,每人分一点也够我受用终身了。”
彭金刚笑道:“潘兄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点,那我这次是非去不可的了。”
潘又安又向那紫衣男子道:“这位兄台,我看你也可以去碰碰运气。”
紫衣男子笑道:“我又不会什么功夫哪敢掺和进去?想想还行。不过我倒是听说明年五月初一,朝廷要在京城召开武举大会,而且这次武举大会不单单是选一个武状元,而是为朝廷选拔武将人才,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了!而且我还听说是不拘僧尼道俗,只要是武艺高强,有报国之心的人皆可前往应举,这真可谓是别开生面,古往今来独一份啦!我看两位朋友应该都是练家子,何不进京去试试?倘或被朝廷选上了,得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光宗耀祖了?只不过要真是有和尚和尼姑得了魁首,选上武状元那就有趣得紧了!呵呵!”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都跟着呵呵笑了起来,几个酒客纷纷又说了些调侃的话来。
潘又安道:“朝廷的皇榜还没贴到谷城来,消息倒是先传过来了!”
紫衣男子道:“原来兄台早就知道了,敢情是在下多嘴了!”
彭金刚道:“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不知潘兄你是怎么看的?”
潘又安道:“这件事嘛我倒觉得可以一试!现在谁不知道如今的朝廷是王振这大太监掌控了?他降服了朝廷的文武百官,然后就利用武举大会来笼络天下习武之人。我看那些名门正派的人自命清高,绝不会向王振屈服的,只要他们不去,我们这些人不正好捡个大便宜了?”
彭金刚笑道:“不错!不错!不过这王振已经是权势滔天了,他收买江湖中人又是为了什么?”
潘又安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他……”
那紫衣男子这时面现惊惧之色,急忙起身拱手道:“在下有事先告辞了!两位请自便!”放下一枚碎银,急匆匆地走了。
右首三个酒客也畏惧不已,跟着唤来酒保匆忙结帐走了,酒保见四个客人忽然走了也是茫然不解。
彭金刚与潘又安自然知道他们是畏惧自己谈论王振怕遭牵连全都吓跑了,当即冷笑道:“一群没卵蛋的怂包!”
潘又安忽然瞧向碧瑶道:“这位姑娘听了半晌,怎么也不说一句话?”
碧瑶这时也听出彭金刚此行意图,当下并不理会潘又安打算也结帐走了,却不料潘又安又道:“这位姑娘吃饭还戴着斗笠纱巾遮面,我看不是个丑八怪,就一定是朝廷通辑的要犯!”
彭金刚道:“不错!赶紧把斗笠摘下来让我们瞧瞧,不然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
碧瑶冷哼一声,也不唤酒保来结帐,放下一枚碎银便走。
彭金刚抢前两步将碧瑶拦住,冷笑道:“你还想走?”
潘又安趁机挥动折扇,想要挑开碧瑶的斗笠,却不料碧瑶右臂一振,长剑滑出来,便在这一瞬间,连着剑鞘往前一递,后发先至,正中潘又安右臂腋下“渊腋穴”。潘又安又惊又痛,半身麻木不仁,折扇刚近碧瑶斗笠便拿捏不住,坠落于地,吓得他慌忙闪身避了开去。彭金刚看出潘又安吃了大亏,急出双手往碧瑶双臂抓到,他只觉眼前一花,顿时就扑了一个空,碧瑶早已闪身而过,人已到楼梯口了。
彭金刚大怒,当下便亮出兵刃来要耍横行凶,潘又安情知遇到了高手,忙叫道:“彭兄且住!这雌儿扎手,你我皆敌不过她。”
碧瑶出了酒楼以后,彭金刚许是听了潘又安之言,并未曾追下楼来,郭逸云随即迎上前来,问道:“碧瑶,你探听到什么了?”
碧瑶道:“一些宵小之徒,不过想趁我们与三阳教大战之际浑水摸鱼,好在三阳教总坛抢些钱财而已。”
郭逸云道:“这倒也是。三阳教总坛汇集了各个秘密分坛搜刮来的钱财,数目必定大得惊人!”
碧瑶沉思不语,郭逸云便问道:“碧瑶,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夺了三阳教这些钱财正好救济贫苦百姓?”
碧瑶道:“三阳教总坛岂是轻易能攻破的?现在想这个只怕还为时过早吧?我刚才在酒楼里遇见采花大盗潘又安了,此淫贼夺人贞洁,害人不浅!既让我遇着了,焉有不除掉他之理?”
郭逸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上酒楼擒住他宰了就是!”
碧瑶道:“不可当街行凶!潘又安那厮轻功卓绝,要擒住他并非易事,最好是将他引到镇子外面再动手,以免伤及无辜。”
郭逸云道:“是。还是碧瑶你想得周到,既然他们也是去往武昌的,那我们先出镇子在路上等他们就是了。”
碧瑶点点头,让郭逸云吃了些东西便动身出了镇子,赶到一条山林夹道之处,郭逸云便道:“碧瑶,这路边林子好藏身,我们不如在这儿等那淫贼吧?”
碧瑶摇头叹道:“就你这样还想暗算别人?哪一天小命突然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哼!”
郭逸云大奇,忙问道:“碧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哪里又做错了么?”
碧瑶不理郭逸云,向东面朗声道:“潘又安,你出来吧!”
话音一落,但见一棵大树后跳出一个白衣男子来,笑魇迎人,手持折扇,风流俊雅,正是采花大盗潘又安。
郭逸云这时才知道被人跟踪了,心中又羞又愧,当即拔刀出鞘,指向潘又安怒喝道:“淫贼!我们不寻你晦气就算好的了,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潘又安不理郭逸云,只向碧瑶躬身一礼,说道:“潘又安见过碧瑶仙子姑娘!”
郭逸云喝道:“淫贼!有我郭逸云在此,你休想打碧瑶的主意!今日正好除了你这一大祸害,你纳命来吧!”
郭逸云正欲上前与潘又安交手,碧瑶却按住郭逸云肩头将他往左一带,挡在他身前,向潘又安冷冷地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明知我在等你,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潘又安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是江湖第一美人的碧瑶仙子姑娘?”
碧瑶寒声道:“少给我安这些名号,我可不吃这一套!”
潘又安忙道:“是是是!碧瑶姑娘不图虚名,潘某敬佩万分!”顿了一下又道:“碧瑶姑娘此番定是受丐帮所邀,前往武昌赴会攻打三阳教总坛的吧?潘某此行正也为此,在对付三阳邪教这件事上,我们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了。今日能遇见碧瑶姑娘实属缘分不浅,不知潘某是否有幸能与你同行,伺奉你左右?”
郭逸云怒道:“你休想!你这淫贼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么?”
潘又安却笑道:“郭兄,咱们俩彼此彼此,我看谁都不要说谁了!”
郭逸云急道:“我跟你这淫贼可不一样,我是……”
潘又安道:“你是什么?说到底你还不是馋碧瑶姑娘的身子……”
碧瑶厉声喝道:“住口!你这淫贼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那便怨不得我了。你是自行了断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要我亲自动手的话可就不给你留全尸了!”
潘又安忙道:“碧瑶姑娘误会了!我潘又安绝非是江湖上载言那样的人,这都是那些假冒我之名的小贼奸淫犯案让我背了黑锅,所以江湖中人才以讹传讹将我说成是人人所不齿的淫贼。潘某虽然风流好色但绝非是淫邪之徒,从未强行欺辱过良家女子,这都是她们为潘某才俊所折服甘愿以身相许的。潘某对待绝世美人从来都是发乎情而止乎礼,碧瑶姑娘若是不信,可与潘某同行一段时日,而后自然就了解潘某的为人了。”
郭逸云道:“碧瑶,你别信他的鬼话!”
碧瑶咬牙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一个朝三暮四,负心薄幸的死骗子,一样该杀!”
潘又安道:“潘某从来都没有对她们许诺过什么,如何算是骗她们?不过是你情我愿,图个一时欢快而已。碧瑶姑娘……”
碧瑶怒道:“淫贼!你住口!”
郭逸云见碧瑶手按剑柄已然动了杀心,当即拔刀往前一纵,向潘又安当头劈到,叫道:“杀鸡焉用牛刀?碧瑶,莫让这淫贼污了你的手,我来对付他!”
潘又安厌恶郭逸云,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当即侧身一让,一折扇便往郭逸云面门点至,这一着后发先至,委实是又疾又狠,顿时就迫得郭逸云慌忙仰头趋避,潘又安左手势如闪电,趁机便去夺他手中单刀。
却不料,郭逸云得碧瑶指点武艺,应变之能早已今非昔比,他避开潘又安那一扇时,单刀同时一挽,又绞又挑,既有刀之沉猛兼有剑之迅捷,委实是非同小可。潘又安大惊失色,仓皇缩手回来,衣袖随即便被郭逸云刀锋削去一片,稍慢半分,他左手便有断臂之厄了。
未待潘又安惊魂稍定,郭逸云刀势早变,一扫一撩,又是两刀快攻向潘又安逼至。潘又安急往后纵,折扇一点一拨,半遮半避方才化解开了。郭逸云趁势抢占先机,纵身进逼,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刀势连绵不绝,顿时就迫得潘又安闪来避去,左挑右拨,落处下风。饶是如此,郭逸云攻势虽然凌厉,但于潘又安而言也并非无懈可击,只是他吃了兵刃上的亏,折扇不敢冒险往郭逸云近前递。
潘又安折扇上本有机关可施暗算,想要胜过郭逸云也不难,只是碧瑶在旁观战,他却不敢行此卑鄙伎俩。郭逸云却是有心在碧瑶面前卖弄,得势不饶人,运刀如风,着着抢攻,迫切要取潘又安性命,根本不容他有丝毫喘息与还击之机。
潘又安越斗越惊,情知这般斗下去奈何不得郭逸云,于是便叫道:“郭逸云,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休要逼人太甚!”
郭逸云喝道:“无耻淫贼,人人得而诛之!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潘又安只得转向碧瑶叫道:“碧瑶姑娘,你再不让他收手,潘某可不客气了!”
郭逸云怒道:“淫贼!你使剑又如何?我可不怕你!”
原来潘又安腰间还插着一口长剑,以备不时之需,他向来自持风度翩翩,轻易不肯用剑,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得不出剑了,只见他闪身一退,折扇交于左手,旋即拔剑出鞘,迎上郭逸云一刀,一磕一带,顺势便往郭逸云右肩刺了过去。潘又安这两剑反守为攻,端的是又疾又狠,非同一般。
不过郭逸云应变也快,他只挥刀一撩便即将潘又安长剑荡开,紧接着拖刀斜劈,顿时又反守为攻,他这两刀既沉且快,同样不容小觑,顿时又迫得潘又安不得不防。二人这般你来我往,以快打快,争先抢攻,须臾便斗了三十多招,竟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得谁。
碧瑶见郭逸云得她指点,武功造诣大有进展,甚是欣慰。不过,碧瑶也看得出潘又安身法飘逸灵动,终究还是要稍胜郭逸云一筹,久斗之下,只怕是郭逸云情况不妙。碧瑶唯恐郭逸云有失,倏然纵身上前,纤手搭在他肩膀往后一掀,将他往后带飞了出去,叫道:“起开!”长剑早出,迎上潘又安一剑便是一挽一带,潘又安手掌震痛,长剑几欲脱手。
未待潘又安惊魂稍定,碧瑶早已顺势一剑往他胸膛刺到,顿时就迫得他猝不及防,仓皇闪避。碧瑶长剑紧随而至,灵动迅捷,剑势变化莫测,气魄压人,稳占先机,尽显高手风范!潘又安被碧瑶迫得一防再防,一退再退,根本无还击之力,只得展开身法,飘忽来去,躲避碧瑶攻势。
却不料,碧瑶剑势如影随形,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剑剑笼罩潘又安身上要害,根本不容他摆脱。潘又安身法轻灵迅捷,剑法造诣本也颇为了得,在郭逸云之流手上尚可称雄,但是与碧瑶这般高手相较便处处受制,根本发挥不出一身所长,委实是差着太多。
潘又安这般只接了碧瑶十来剑,既难接碧瑶剑招,又难挡碧瑶剑劲,被迫得险象环生,狼狈不堪,他见碧瑶杀气腾腾,心下追悔不已,于是便打算寻机出折扇暗算碧瑶,脱身逃命。潘又安本不愿出此下策让碧瑶轻看于她,但碧瑶此时已起了杀心,他也不得不以保命为先了。
岂料潘又安一分神,身法剑法均是慢了半分,顿时便为碧瑶所趁,长剑被碧瑶绞飞,胸前又随即中了碧瑶一掌。碧瑶这一掌之力也非同小可,登时震得潘又安重重飞跌到两丈开外,喷出一口鲜血,委顿于地,再也无一战之力了。
郭逸云欢呼道:“碧瑶厉害,打得好!”
碧瑶上前一剑抵在潘又安胸口,厉声道:“淫贼,你临死前还有何话可说?”
潘又安咬牙道:“碧瑶姑娘,你好狠的心!潘某敬你若天人,你奈何伤潘某至此?”
碧瑶道:“你奸淫掳掠,迫害良家女子,我乃修道习武之人,铲奸除恶乃是本分,你今天既撞到我手上了,我又岂能容你?”
郭逸云道:“不错!潘又安,你恶贯满盈,今天该是遭报应的时候了!”
潘又安凄然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想多作解释了。碧瑶姑娘,能死在你剑下,潘又安死而无怨!只不过潘某临死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望碧瑶姑娘能答应潘某。”
碧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且说来听听!”
潘又安道:“碧瑶姑娘,你可否摘掉纱巾斗笠,让潘某真真切切地瞧瞧你的玉颜仙容?如此潘某也算死得其所了!”
碧瑶听了脸色羞红,右手一颤竟而无法狠心取潘又安性命了,微一沉吟,倏然倒转剑锋,以剑柄封了潘又安胸膛要穴,向郭逸云道:“留他一命。阉了他,以防他以后再祸害良家女孩子。”说罢转身走开几步,回避不看。
潘又安又惊又惧,忙叫道:“碧瑶姑娘,使不得!你阉了我,我生不如死,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吧,能死在你剑下,我死而无怨。”
郭逸云道:“你害了不知道多少女子了,如今遭此报应也是罪有应得的!你活该!”
潘又安道:“你们阉了我,我一样是活不下去的!我死后将会有四个女孩子给我陪葬,你们杀我一人就等同于杀了五个人!”
碧瑶一惊,转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又安道:“实不相瞒,潘某在家中密室里关了四个漂亮女孩子,只给她们留了五天的干粮和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所在。我若是死了,她们就会饿死渴死在密室之中,如此一来连累了四条无辜的性命,那碧瑶姑娘你的罪孽岂不是就大了么?”
郭逸云怒道:“你这淫贼刚刚不是还说你不会强迫欺负女人么?”
潘又安道:“我不装了成么?我承认我潘又安就是荒淫无耻的淫贼成么?总之你们阉了我就等同于是杀了我,我一死就等同于你们又杀了四个无辜的女孩子!”
郭逸云厉声道:“你把她们关在哪里了?”
潘又安道:“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吗?”
郭逸云尚在尤豫,碧瑶却斩钉截铁地道:“当然不会!”
潘又安道:“不错!所以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个地方在襄阳府,至于详细的所在我只能带你们去了,我当然也会在去的路上设法逃命。碧瑶姑娘,反正你顺道过襄阳,你敢不敢跟潘某斗智斗力一场?”
郭逸云道:“碧瑶,你别信这淫贼的谎话,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碧瑶却道:“好!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碧瑶当下便解开潘又安四肢被封禁的穴道,然后封禁了他的内力。潘又安这时虽然行走无碍,但想运劲动武却是万万不能够了,比之寻常人还大大不如。随后碧瑶便让郭逸云赶着潘又安前行带路,郭逸云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拗碧瑶。
潘又安一路上谈笑风生,不时寻话头向碧瑶攀谈,不以命悬他人为苦,反以与碧瑶同行为乐。郭逸云甚是厌恶潘又安,并没有客客气气待他,潘又安又何尝不是一样?二人背着碧瑶总是私下较量,谁也不肯服谁。只是潘又安使不出内力,不免每次都吃了亏,但见到碧瑶有时也冷冰冰地对待郭逸云时,潘又安心中便无有不悦了。
这一日傍晚,三人来到谷城县县城中投宿,因郭逸云自作主张拿潘又安的银子点了两道好菜,本意是想取悦碧瑶,却不料碧瑶非但不领情,反以郭逸云花潘又安脏银为耻,冷言冷语地斥责了郭逸云一顿。
三人用过饭归寝后,潘又安便嘲笑郭逸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郭兄,看来你也是一厢情愿,碧瑶姑娘对你也并非青眼有加嘛!”
郭逸云却道:“那又如何?我喜欢碧瑶那是我的事,只要碧瑶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我就开心得紧了。至于碧瑶她喜不喜欢我,那是她的事,只要碧瑶她……她不讨厌我就好了。”
潘又安听了这话不觉肃然起敬,躬身拜道:“想不到郭兄竟还是个痴情种子,潘某佩服!请受潘某一拜!”
郭逸云冷冷地道:“潘又安,你休想打碧瑶的主意,我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潘又安叹道:“世人对我误解太多!其实我潘又安与郭兄何尝不是一样?碧瑶姑娘美若天仙,素洁不可方物,只可远观不可近渎,比起长江盟已故大美人陈兰心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潘某岂会对碧瑶姑娘有丝毫不敬之心?”
郭逸云听潘又安这般赞誉碧瑶,心中也是受用,语气一缓,说道:“长江盟的陈兰心,我倒也听说过,人人都夸她是个大美人,想来定是不错的!只可惜陈兰心她为三阳邪教护法蓝常武所迷惑,又为三阳教与长江盟双方所不容,最后因相助蓝常武逃命,香消玉殒了。”
潘又安道:“正是!陈兰心人如其名,蕙质兰心,温婉可人,一颦一笑无不令人心醉!郭兄要是亲眼见过她一眼,那便会终生难忘!只可叹红颜薄命呀!”
郭逸云却道:“就算陈兰心倾国倾城,貌若天仙又如何?除了碧瑶之外,我此生绝不会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潘又安道:“碧瑶姑娘冷艳霜洁,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别有一番风情,各有各的好。”忽又长叹道:“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不知碧瑶姑娘将来花落谁家?她这一生又是否会幸福顺遂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消受了碧瑶姑娘去?”
郭逸云一听这话顿时就痴了,他对碧瑶用情至深,虽不敢对碧瑶抱有过多奢望,但碧瑶若当真与别的男子结成眷属了,那他又将情何以堪?只听潘又安又道:“郭兄,你乃至情至性的好男儿,正是碧瑶姑娘的良配!只不过碧瑶姑娘容颜绝世,免不得会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看不出郭兄的好。郭兄切不可因此气馁,理当锲而不舍地守护好碧瑶姑娘,徜若碧瑶姑娘以后遇人不淑,受人欺骗,误了终身幸福,岂非成了郭兄的过错?”
郭逸云听了这话更是受用不已,顿时对潘又安好感大生,只觉得逢知己,颇有些相见恨晚了,于是说道:“潘兄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也是真性情的好男儿!看来传言不可信,潘兄未必是下流无耻的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