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心从飞龙寨之人口中得到潘又安的行踪后,率三弟子急匆匆赶到黟县县城之中。此时已是夜幕降临,街上行人已稀,闹市也归宁静。玲心寻了一家饭馆打尖,向店小二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了赵禄山其人和他女儿赵嫣然的详情,得知赵府近日平安无事,赵嫣然的确是黟县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大美人,师徒四人心下甚喜。
用过晚饭后,玲心便率三弟子径直来到赵禄山的府邸之外,但见那赵府宅深院大,大门高耸,牌匾涂金,气象颇为不凡。两个守门的家丁也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威势迫人。
玲心率三弟子绕着赵府大院巡视了一周,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便到赵府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藏身,监视赵府,守株待兔,等侯潘又安前来。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赵府内外皆无异动,但这时夜色却愈加黑暗,星月无光,狂风大作。
秦湘云便道:“师父,看样子今晚要下大雨了,我们不若直接到赵府去见那赵禄山,跟他说明白,住在他府中等那淫贼来自投罗网吧。”
陆晚晴也道:“是啊。师父,万一那淫贼不来,我们岂非要一直这般守在外面?我们住到赵府中去等,到底也方便些。弟子们倒也无所谓,只是苦了师父您了!
玲心却道:“你们这是在担心我么?只怕是你们自己受不了这风餐露宿之苦吧!”
秦湘云、陆晚晴、游恩蓉三女听了这话一齐含羞低头,不敢分辩。
玲心见三个弟子衣衫单薄,尤如风中细柳,惹人怜爱,不禁叹道:“罢了!就依你们吧!”
秦湘云等三女心中欢喜,但却不敢表露出来,跟随师父来到赵府大门前。此时大门已闭,守门的家丁早也去睡觉了。秦湘云便上前去叩门,过得良久,方才有一个青衣大汉提着个灯笼来开了门,打量师徒四人一眼后,神色颇为不喜。
玲心上前单手捏诀一礼,说道:“无量天尊,贫道这厢有礼了!”
青衣大汉却脸色一沉,没好气的道:“去去去!大晚上的还来化缘?你不歇着,别人还要歇着呢!晦气晦气!”说罢便要关门。
秦湘云忙推住门道:“这位大哥,我们是休宁齐云山‘玉素观’的道姑,这位是我师父玲心道长。我们并非为化缘而来,而是有要事要告知你们赵老爷。”
游恩蓉接口道:“快去通知你们赵老爷,这事要是耽搁了,你承担不起后果。”
青衣大汉不为所动,反而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些和尚尼姑、道士道姑来找我们老爷又有什么要事?还不是花言巧语,装神弄鬼,想骗我们老爷的银子?休得再罗嗦!我才不会为这事去扰了老爷夫人的清梦呢!倘或老爷生气,反倒怪我的不是。”又向秦湘云喝道:“快走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陆晚晴怒道:“我师父在此!你眼睛瞎了么?我师父是得道高人,她岂会行骗诓人银子?”
青衣大汉却道:“齐云派的玲心道长,我听说过没见过。前几日便有几个声称是齐云山来的道姑找老爷打秋风,骗了二十多两银子走了,如今你们又来,你们是把我们赵府当做你们的金库了么?还是把我们老爷当傻子?难怪古人说三姑六婆最是难缠,此话果然不假!”
陆晚晴咬牙道:“你……”说话间握紧拳头,便想出手教训那青衣大汉了。
玲心道:“算了!我们走。”
秦湘云一松手,青衣大汉便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耳听他还骂骂咧咧地去了。
陆晚晴愤愤不平地道:“师父,这个看门的好生无礼!我们就该替那赵禄山管管他!”
秦湘云道:“是啊!这人还说什么三姑六婆的话,简直是难听之极!弟子们倒也忍得了,可师父您是得道高人,怎能容他们这般羞辱?”
游恩蓉道:“师父,弟子们这就悄悄进府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玲心脸色一沉,轻斥道:“你们三个都闭嘴!我们修道之人当心境恬静,临危不惧,处惊而不慌,荣辱之事亦当如风轻云淡,一笑而过!你们三个却跟一个凡夫一般见识,可知你们平日的功课都是白做了,看来你们离道还远得很呢,实在令我太失望了!”
秦湘云等三女顿时满面羞愧,垂头不敢再言。玲心冷哼一声,迈步走了,三女只得乖乖跟在师父身后。
玲心随后又道:“这次带你们出来不单是擒潘又安那淫贼,更是要你们历练一番,多见识些人情世故和江湖险恶的。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下正是磨砺你们心性的时候了。”
秦湘云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明白了!”
陆晚晴、游恩蓉二女跟着道:“弟子明白了!”
玲心率三弟子往北走了一阵,天空忽然就淅淅沥沥,飘飘洒洒,下起雨来了。
游恩蓉便道:“师父,下雨了,马上就要下大了!”
陆晚晴却道:“二师姐,看你急得,师父刚才说要我们处惊而不慌,下雨就下雨了,有什么担惊好怕的?淋点雨又不会死人!”
玲心听了这话倏然停步,沉脸瞪了陆晚晴一眼,没好气地道:“谁说要让你们淋雨了?我让你们处惊不乱,不是让你们迂腐不化,不知变通!你简直是朽木不可雕,愚昧至极!”
陆晚晴脸色一红,含羞垂头道:“弟子知错了!”
秦湘云见陆晚晴拍师父马屁反受训斥,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便知要糟,玲心果然转头又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还有脸笑?你这个大师姐就是这么做师妹们表率的?”
秦湘云顿时羞愧不已,垂头道:“师父,弟子也知错了!”
玲心叹息无语,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慨,于是带三弟子来到左街远处的屋檐下避雨。须臾,雨越下越大,一直下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了下来。待得雨停月出后,街道上除玲心师徒四人外已是再无其他行人了。此时家家户户也都已熄灯就寝,打更的人也都不用值夜了,城中一片寂静。
玲心随后便率三弟子施展轻功,纵上一栋茶楼楼阁檐下的干燥处坐了,此处居高临下正可窥见赵府全貌。赵府院内此时还有几处灯笼还未熄灭,但无人走动,并无异常动静。
秦湘云小声道:“师父,赵府花园左边那栋秀阁应该就是赵小姐的香闺吧,她屋里还亮着灯呢。”
玲心道:“少说废话!”说罢就收脚盘膝,闭目运气练功了。
秦湘云等三女当下也跟着师父一齐打坐练功。过得一阵,玲心忽然开言道:“湘云、晚晴长进了不少,恩蓉呼吸还是粗重了些,切记要心如止水,呼之飘飘,吸之渺渺。”
游恩蓉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游恩蓉当下依法施为,呼吸变得既细长又轻淡,四周便是有丝毫风吹虫动之声也难逃师徒四人耳目。过得良久,玲心忽然睁眼一瞧,便见一条黑色人影飞纵在赵府后院的房顶之上。玲心顿时又喜又怒,料定是潘又安来了,一声冷哼便即纵身跃出,身若飞燕一般在城中的屋脊之上奔跃,向着那黑影赶了过去。秦湘云等三女随即也惊觉过来瞧见了,当即施展轻功追随师父而去,不过她们三人的轻功身法比之玲心便要差得多了。
玲心来到赵府正房屋顶之上,看清那人影正是一个大男子的身量,他腰间挟着一个长发飘飞的女子,正往赵府院墙外飞掠而出。玲心当即扬手掷出三枚铜钱向那黑影打去,同时人也迅如疾风直追铜钱之后。
那黑衣男子早发现玲心来赶他了,他腰间虽然挟着一个人却丝毫不觉负累,但见他身如鬼魅,左右两晃便避开了三枚铜钱,紧跟着一掠两丈,也如燕子抄水一般在城中房屋顶上奔跃。玲心惊佩不已,自当那黑衣男子发现她后,她施尽全力也很难再与黑衣男子拉近距离,若是早早就被黑衣男子发现的话,必定是要被他甩掉跟丢。
过不多时,玲心追着黑衣男子来到城外,在荒郊野外中,玲心再也没有顾忌,当即厉声喝道:“淫贼!放下赵小姐来!”
喝声中,她又疾发三枚铜钱,分袭黑衣男子双腿和后背,紧跟着再发两枚分袭他身旁左右趋避的方向。那黑衣男子却也了得,听风辨位,便知身后有袭,他识得厉害,倏地住身,以那女子为盾牌,轮转一周便即将中路两枚铜钱拦了下来。
便是这么一阻,玲心早已趁机赶上来,一剑便往黑衣男子右肩挑到,黑衣男子避之不及,捧起手中女子便往玲心剑上送。玲心应变极快,她剑锋一转便即让了开去,左掌拍出,正拍在那女子身上。
玲心这一掌击中的虽是那女子,伤的却是那黑衣男子,直震得那黑衣男子往后倒退了十数步方才拿桩站稳,而那女子已被玲心轻轻巧巧地夺了过来。玲心这一掌正是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力手法,内功没达到惊人的火候,那是万万施展不出来的。
玲心瞧那女子面容,轮廓绝丽,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正是赵嫣然。但见她面色安然,呼吸平稳,睡得正酣,当是被那黑衣男子下了迷药,昏睡过去了。而那黑衣男子也正是潘又安,他虽打不过玲心,逃命却不难,这时他处在两丈开外倒也不惧玲心,当下厉声喝道:“臭道姑!我又没有上齐云山动你门下女弟子一下,你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玲心脸色一寒,森然道:“我辈修道习武之人,食一方香火,自当保一方安宁!你胆敢来我徽州府地面上行凶作恶,我岂能容你?淫贼!你纳命来!”将赵嫣然往地上一放,挺剑纵身而出往潘又安刺去。
潘又安心中有气,并不逃走,以己之长,飘忽来去,与玲心游斗在一起。潘又安折扇自然难当玲心长剑之凌厉,他避实就虚,斗了十数招,寻得一次良机,抖开折扇迎面往玲心一扇,劲风伴随着一片药粉往玲心面上袭到,同时他左手又掷出两枚银针往玲心胸前射去。
潘又安这药粉名为“五香软筋散”,吸入或服食后皆会令人全身无力,手足酸软,任人摆布,而他那银针上同样也是淬的五香软筋散。这正是他行凶采花时所惯用的奇药,他之所以敢与玲心相斗,便是为此偷袭取胜。
却不料,玲心早有防备,她身经百战,见多识广,情知使折扇这些小巧兵刃的必然暗藏细针、毒粉为后着袭击,而潘又安这类采花大盗那就更不消多说了。正当她感到凉风袭面之时,她便屏住呼吸,左手袍袖一扫,挟着一道罡风卷过,顿时便将迎面袭来的药粉驱散,同时也将那两枚银针扫了开去。
潘又安偷袭落空,那就再难得手了,顿时又惊又惧,不敢再战,撤身就逃。玲心愤怒,厉喝一声,纵身抢攻,誓要除掉潘又安。潘又安刚才奔走两步,便觉玲心已袭至后背,迫得他不得不防,玲心攻势更紧,已是丝毫不容情了。潘又安闪来避去,几乎皆从玲心剑锋下擦身而过,端的是凶险之极!这也得益于他轻功了得,身法灵动,如若不然早已丧生在玲心剑下了。
潘又安越斗越惊,暗暗叫苦不迭,后悔适才托大想暗算玲心,这时被玲心攻得紧,稍微一慢便中了玲心一剑,根本没法撤身逃走。这还不算糟,只听远处有女子叫道:“师父!”正是秦湘云等三女寻过来了。
潘又安吓得魂飞天外,他忽然急中生智,灵机一动,左手一拉腰带,叫道:“臭道姑,你再逼我,我就把裤子脱了让你师徒四个一起犯色戒!”
玲心虽已年近四旬,但她潜心修道,却还是个守身如玉,冰清霜洁的处子,她哪敢瞧潘又安那坏人清白的脏东西?一听潘又安这话之后,顿时吓得掩面就往后退纵了开去。
潘又安见此招奏效,大为得意,随即真将裤子脱下,笑道:“玲心道长,你快瞧瞧,我真个脱了!你是不是怕瞧了之后就春心大动,再也没有心思修道成仙了?哈哈哈……”
玲心又羞又怒,厉声喝道:“无耻淫贼!你住口!”然后又向疾赶而来的秦湘云等三女喝道:“你们都走开,不许看!”
潘又安笑道:“玲心道长,你想看就转头过来看嘛,我又不介意!”
玲心急道:“淫贼!你想滚就快滚!休得再罗嗦!”
潘又安道:“那便多谢玲心道长了,在下潘又安这就告辞!”
玲心耳听潘又安脚步声远去,沉寂消失后方才敢回过身来。此时潘又安早已不知去向,昏夜之中,想追也不知向何处去追了。
秦湘云三女兀自对潘又安破口大骂个不休,玲心沉声道:“别再说了!此事以后谁都不许再提!你们以后行走江湖之时遇到此淫贼务必要一击必杀,决不能让他有机会施展下三滥的招数!”
秦湘云三女齐声应是,接着扶起赵嫣然,但见她依旧酣睡不醒,怎么也唤不醒她。
玲心道:“这是中了淫贼的独门迷药,看来没有他的解药,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秦湘云道:“师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玲心道:“这还用问?自然先将赵小姐送回去再做打算了。”
游恩蓉道:“那淫贼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们只需寻着这条线索不怕抓不到他。”
玲心当下命秦湘云三女扶了赵嫣然回到城中,来到赵府院外时,陆晚晴便道:“师父,我们从淫贼手里把赵小姐救回来了,可是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外无人知道,便是赵小姐也不能为我们作证,我们要怎么把人送回去?”
玲心点头道:“难为你能想到这一点!我悄悄将赵小姐送回闺房便了,就当今晚之事没有发生过,徜若此事传出去遭有心之人诽谤,那赵小姐的名节就毁了。”
秦湘云道:“师父说得是。”
玲心随后命三弟子在赵府外面等侯,自己则抱了赵嫣然,飞纵而起,尤如大鹏展翅一般,越过院墙落入到赵府院中去了,其身法之灵巧比之潘又安也不遑多让。玲心抱着赵嫣然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那栋两层的小阁楼之下,一股清幽的芬芳之气扑鼻而来,正与赵嫣然身上的女儿体香相近,料定这秀楼必是赵嫣然香闺无疑。
玲心当下飞纵上楼,但听屋内无有动静便轻开房门,才迈步两步,倏地踩到一团软绵绵的物事,继而便是一个年轻女子杀猪也似的嘶声尖叫了起来。玲心大吃一惊,情知踩到了人,急忙出手向那女子猛点几指。
屋中暗黑,玲心虽看不见那女子身体穴位,但她数指之下到底还有一指点中那女子,顿时使那女子又昏了过去。原来倒地那个女子乃是赵嫣然的贴身婢女,她是被潘又安点晕在地,玲心适才踩她那一脚乃是合赵嫣然体重之力,自然非同小可,因此痛得她醒转了过来。
玲心情知那婢女尖叫之声会惊动赵府中人,当即摸到床前放下赵嫣然出屋便逃。刚纵跃下楼,便见到周围的屋子已是亮起了灯火,随即便有人叫嚷了起来,一旁的厢房中跟着有两个婆子提着灯笼赶了出来。玲心急忙掩面,飞纵而逃,几个家丁举着火把,拿着棍棒随即赶过来了。
这些人自然拦不住玲心,她几个起落便跃过围墙出了赵府。秦湘云等三女自然听得到府中动静,一见到玲心出来便一齐迎上前问候,玲心急道:“快走!”
师徒四人施展轻功,急匆匆出了城,来到城南不远处的一座山岗之上方才停了下来,远远望见城中赵府周围亮起了一大片灯火,自是适才之事惊动了城中不少人了。
秦湘云奇道:“师父,你轻功这么高,怎么会被人发现了?难不成赵府中还有高手?”
游恩蓉道:“要是有高手的话,那怎么会让潘又安轻易地把赵小姐掳走了?”
玲心道:“是为师一时大意了,还好没让人看清我面目,不然以后被他们找上山,还真难以跟他们说清楚。”
陆晚晴叹道:“师父,我们明明是在行侠仗义做好事的,结果反倒象是在作贼了!我们也太冤了!”
玲心沉声道:“俗人之论!我们修道之人修行正道,行侠仗义乃是本分!你做一点点好事便要全天下的人来感激你吗?”
陆晚晴脸色一红,不敢分辩,埋头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玲心不再多言,而后命三弟子打坐练功,就在山岗上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玲心方率三弟子回到镇上,寻了一家饭馆吃早点,听到其他食客议论纷纷,说的都是昨晚赵府遭贼人入窃之事。传言中自免不了有许多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话来,但说的都是盗贼如何凶狠,又盗窃了多少财物的话,并没有提及到赵小姐身上,师徒四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吃过早饭后,玲心又率三弟子来到赵府外查探,但见许多捕快衙役出入赵府,正在查探昨晚之事。玲心不愿被官府缠上,当下便急忙率弟子们走开了。
秦湘云道:“淫贼昨晚在师父手上吃过亏,应该没有胆量再来赵府了。”
游恩蓉道:“可是这淫贼不除,总是个祸患!我们也不能一直守护着赵小姐,万一我们回山以后,那淫贼又来侵犯赵小姐怎么办?赵府那些家丁护院到底不是那淫贼的敌手。”
陆晚晴道:“可是如今那淫贼早逃得不知何方了,我们又上哪里去擒他?”
玲心道:“昨晚那淫贼左肩吃了我一剑,伤得不轻,他接下来多半会寻个隐蔽所在躲起来养伤。我们现在就打探这黟县左近可有什么左道的帮派势力,潘又安跟他们这些人臭味相投,自然会聚到一起,所以他极有可能会躲到这些地方去养伤。”
陆晚晴道:“师父英明!弟子们便想不到这一点。”
玲心道:“少说好听的话,自己要多动心思想问题!以后你们自己行走江湖时,为师不在你们身边了,你们又靠得了谁?江湖上奸恶之人的鬼蜮伎俩让人防不胜防,你们又都是一些年轻女孩子家,切记要多生个心眼,不可有丝毫松懈大意!”
陆晚晴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悔!”
玲心又向秦湘云与游恩蓉道:“还有你们两个都记住了么?”
秦游二女忙齐声道:“师父,弟子记住了!”
随后,玲心命三弟子在镇上向人打听黟县左近是否有土匪山贼等恶人侵扰,有的说了彭飞龙的飞龙寨,有的则说了黟县北面,八十里外的“牛头山”还有一伙占山为王的劫匪。
玲心得了这个消息,当下便率三弟子前往那牛头山去查探。师徒四人翻山越岭赶了半日,天空渐渐乌云屏蔽,山风更是大作不息,眼见又要下大雨。
玲心驻足望了望天空,沉吟不语。
秦湘云便道:“师父,看样子又要下大雨了,我们要不寻个地方躲雨吧?”
师徒四人又急赶了一阵,远远便望见有农田庄稼,翻过一条山岭便见到山下稀稀疏疏住着四五十户人家。
陆晚晴喜道:“师父,太好了,果然有人家!”她一语道完便觉不妙,生怕玲心斥责她沉不住气,侧头偷看玲心,却见玲心并不以为意,她这才放下心来。
玲心选了小村左首一户偏远僻静的人家落脚,刚走到屋前,早有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站在屋外向四人探望打量了。
玲心当即行礼道:“两位施主,我们是游方的道士。途经此地,眼见大雨倾刻将至,可否行个方便,让贫道师徒四人到贵府躲个雨?”
中年夫妇相视一望,均无异议,那男子便道:“无妨无妨!四位道长屋里请坐!”
师徒四人一齐称谢,随夫妇二人来到屋里坐定,瞧了瞧屋中陈设倒也齐整,家有馀粮,勉强可以过活。
那妇人随后烹茶送来,说道:“山野小村,没有好茶款待,还望四位道长不要嫌弃!”
玲心道:“施主客气了!我等修道之人随遇而安,从不在意这些!”品了品茶,又道:“敢问两位施主贵姓?”
那男子便道:“在下姓张,贱名留三,拙荆王氏翠花,敢问四位道长仙山在何处?”
玲心道:“贫道师徒四人在休宁县齐云山出家修道。”
张留三惊道:“道长莫非是齐云山‘玉素观’的玲心道长?”
玲心道:“贫道正是!”
张留三惊道:“原来是玲心道长,失敬失敬!齐云山玲心道长仙名,我等早已是听得如雷贯耳了,只恨未得空闲前往仙山拜谒。不想今日玲心道长竟然驾临寒舍,这真是蓬荜生辉了!”
王氏也道:“对啊!玲心道长来我们家,这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玲心微笑道:“两位施主过誉了!你们看我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么?跟你们哪里又有什么不同了?”
张留三道:“不一样,不一样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能跟道长相比?道长,我们听说你有一位十来岁的小师妹,道号玲胧。听说她可是个神仙转世的神童,年纪虽小却是聪慧绝伦,而且还身怀神通异术,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玲心微笑道:“我玲胧小师妹今年刚满十五岁,贫道大她近二十五岁,这真是让你们见笑了!只因贫道恩师一时兴起,破格收她做了徒弟,那贫道自然便是她师姐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说到我这小师妹的灵秀才智,那的确是胜过贫道良多!但决计没有什么神通异术,更非是神仙转世投胎,这都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你们休要相信这些话。”
张留三道:“道长过谦了!既然此事非虚,张留三日后定当抽空上齐云山拜谒您这位神仙小师妹。”
玲心道:“那恐怕要让张施主失望了!我玲胧师妹性子执拗孤僻,独居别院修行,向来不见外客,便是贫道也不是随时想见她便能见到她的。”
张留三大感遗撼,叹道:“原来是这样,那只怪张留三无缘了!”
玲心道:“我师妹也不过只是个小姑娘罢了,见之也无甚益处,不见也没什么损失,张施主不必介怀!”
张留三慨叹不语,王氏便道:“玲心道长,你们还没有用过午饭吧?我这就去为你们准备斋饭。”
玲心道:“那便叼扰了。”
王氏道:“不客气,玲心道长,你们稍待。”
王氏去后,玲心便向张留三问道:“张施主家中父母儿女何在?”
张留三叹道:“双亲早些年便双双撒手而去了,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取名青城,就是四川青城山的青城。这是因犬子七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药石无医,幸得一位四川青城山来的一位游方道士救活了犬子,故此改名青城以示终生感恩。犬子他到后山打柴去了,现在外面已经下起大雨,估计他马上也就回来了。”
玲心道:“如此说来,令郎与我道家倒是颇为有缘!令郎已满二十五岁,想必也娶亲成家了吧?”
张留三神色一暗,叹道:“说来惭愧!只怨我这做爹的没用!现今家业箫条,还没准备好彩礼,又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我犬子?”
玲心忙道:“张施主切莫这么说!常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想是令郎姻缘还未曾到!”
便在这时,只听屋外有年轻男子的声音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张留三喜道:“犬子回来了,我让他来拜见道长。”
此时,外面大雨不停,但见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背负着一捆木柴冒雨奔了回来,正是张留三夫妇二人之子张青城。
王氏早已迎了出去,卸下张青城背上的木柴,微嗔道:“见天变了还不赶紧往家里跑?看你淋得这一身湿!齐云山的仙姑来到咱们家做客了,你赶紧换身衣服去拜见仙姑!”
张青城大感惊奇,当即湿淋淋地奔到门前一瞧,但见玲心身后竟然还有三个年轻美貌的女弟子,顿时就羞得脸色通红,急忙退开,回自己屋里换衣服去了。
张留三便道:“这孩子真是没礼貌,让道长见笑了!”
陆晚晴忽道:“令郎淋了雨,不会生病吧?你们早该给他送伞去的。”
张留三笑道:“小道长说笑了。穷人家的孩子可没那么娇贵,别说是淋雨湿了衣服,便是在水里泡上一两日也不碍事的。”
须臾,张青城换了一身新衣来到屋里,张留三便道:“我儿,还不快拜见玲心道长?”
张青城不知该行何礼,但见玲心慈眉善目,观之可亲,当即便向玲心道长屈膝跪拜了下去,磕了一个响头,说道:“晚辈拜见道长!”
玲心慌忙扶起,说道:“张公子礼重了,快快请起!”
张留三道:“他乃是晚辈,跪拜道长也是理所应当的!”
玲心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跪拜于人?贫道如今平白受了张公子这等大礼,叫人实在难以心安!”
秦湘云便道:“师父,那你便指点张公子些本事不就好了?”
玲心点头道:“很是!”
张留三喜道:“道长是要指点我儿些仙家道法么?我儿,还不快拜谢玲心道长?”
张青城听了父亲之言忙又屈膝跪了下去,玲心当即托起张青城,说道:“张公子,切莫再行此大礼了!你原本就与道家有缘,我今日便传你些吐纳练气的法门,你日后只要勤加练习便会更加身健力壮,举重若轻,也会少生病痛。”
张留三大喜,忙拜道:“那真是多谢道长了!”
玲心道:“张施主不必客气,我们师徒四人今日来此避雨,想也是因缘注定,张公子该有此机缘。”向张青城问道:“张公子,你可曾读过书?”
张青城道:“读过两年书,字是认得全的,只是还不会做文章。”
玲心道:“农家子弟能识文断字亦是极为难得了!很好,你既识得字那学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微一沉吟才道:“这样吧,我先把修炼的法门写下来给张公子看,张公子能明白多少算多少,不明之处贫道再详解就是了。张公子,烦请你取笔墨来。”
张青城道:“是。”
恰在这时,王氏过来说道:“道长,吃饭了!”
张留三便道:“玲心道长,你们用过饭了再写不迟。而且现今天色也快晚了,雨还没停,不如你们就在寒舍住上一晚,明日再说去留的事如何?”
此时外面大雨磅礴,委实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玲心只得道:“那便叼扰张施主你们了!”
张留三道:“哪里的话,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玲心道长切莫再客气!”
王氏将饭菜送到屋中,说道:“道长,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玲心忙道:“我们修道之人本就是吃素戒荤的,这已经很好了。”
张留三道:“那道长你们请慢用,我们便不打搅了。”说罢招呼王氏和张青城退了出去。
秦湘云便道:“这夫妻二人倒也懂些道理,还知道回避一下。”
陆晚晴道:“这夫妻二人真是待人亲切的好人,家里又不富裕,还做白米饭招待我们。反倒是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个个吝啬小气得紧!只可惜好人没好报,这张公子忒也可怜了些,年纪这么大了还娶不到老婆。”
秦湘云当即笑道:“三师妹,那你不如……”
她们师姐妹之间平时说笑惯了,此时口快又要取笑陆晚晴,但因玲心在旁只说了一半便不敢再说了。
陆晚晴却明白秦湘云的意思,当下又羞又急,忙向玲心道:“师父,大师姐她……”
玲心并不在意,只说道:“吃饭,谁都不许再罗嗦!”
游恩蓉却又道:“师父,弟子怎么感觉这菜里味道有点儿怪,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秦湘云、陆晚晴二女都附和赞同,玲心却轻斥道:“少罗嗦!张施主家里也不富裕,人家好饭好菜的招待我们,你还嫌弃人家味道做得不好,若他们听见了岂不寒心?赶紧吃!”
秦湘云等三女听了这话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师徒四人吃得饭菜将残时,游恩蓉忽然“哎哟”一声,叫道:“师父,弟子肚子忽然痛得很,怎么回事?”说话间双手捂住肚腹,神色痛楚。
陆晚晴大惊,急道:“师父,我早也感觉有些不对了,这饭菜里不干净!”
秦湘云叫道:“他们……他们……在饭菜里下了毒药?”
游恩蓉忙道:“那快服下我们的‘百灵丹’试试!”
秦湘云等三女急忙各自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百灵丹正是齐云本门所炼制的防身解毒丹药。秦湘云等三女正欲服食丹药时,玲心急道:“先把吃的东西吐出来!”说话间在三女胸膛间迅速地点了几下,三女当即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恰在这时,门口人影一晃,数道暗器向着师徒四人袭射而至,玲心惊觉过来,急忙挥袖将其扫开,顾不得服药,强运真气压制毒性,抄起长剑便纵身窜出屋子追击凶手,她刚一出屋子,但见斜刺里便有一柄长剑当胸刺来。玲心大骇,危急之中,仰身趋避,自那人剑锋之下滑了过去,右脚早出,踢中那人手腕,迫得那人往后跳了开去。
玲心荡剑起身,看清行刺之人竟然是潘又安,顿时又惊又怒,咬牙道:“原来是你这淫贼在作怪!”
潘又安叫道:“臭道姑,你中了我的‘夺魂散’了!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哈哈哈!幸得这场大雨掩盖了我的声息,这才让我得手了,真乃天助我也!”
玲心厉声道:“我正欲除掉你这淫贼,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潘又安怒道:“你既然非杀我不可,我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今天且看是谁生谁死!”
两人说话间已是以快打快斗了十数剑了,潘又安这番有备而来,已是换了长剑为兵,当下剑行险着,直取要害,奋力疾攻狠打,逼迫玲心血行加快,使之毒发攻心。玲心运气压制毒性之馀仍能与潘又安一战,但身法剑势到底慢了许多,堪堪能抵挡住潘又安攻势。
须臾,秦湘云、游恩蓉、陆晚晴三女仗剑奔了出来,她们似已无事,一声娇叱,齐齐向潘又安攻来。潘又安又惊又骇,万没想到秦湘云等三女竟会这么快将他之毒化解。三女剑势连绵,又紧又密,笼罩潘又安全身,他万难抵挡,一咬牙着地滚避了开去,跟着往北纵身疾逃,恶狠狠地叫道:“算你们狠!潘爷下次再找你们算帐!你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