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盟一方听了顿时就一齐笑了起来,五毒教一方跟着辱骂还击。林锦仙与苍云寒虽是假斗,但他们两人手下的人却是唇枪舌剑在真斗,一个个满口污言秽语,辱爹骂娘,十八代祖宗,那是一个都没放过。
长江盟群雄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陈玉郎心系家姐陈兰心,无心再看苍云寒与林锦仙这般装模作样的斗了,于是便向石振、黄超群道:“石叔叔、黄叔叔,我们走吧!看这两人交手,瞎眈误我们的工夫。”
恰在这时,但见徐大用率三个好手急急赶了过来,奔到陈玉郎身前小声道:“公子,我们遭一伙蒙面人袭击,唐胜的老母和婆娘被人劫走了,闻人剑和五个弟兄都挂了彩。”
陈玉郎惊道:“伤势要紧么?”
徐大用道:“还好都是皮外轻伤,正在船上将息。”
石振道:“看得出来是唐胜下的手吗?”
徐大用道:“唐胜估计没有那么多帮手!那一伙人有九人,均是乔装改扮遮掩过了,应该是咱们认识的人。”
陈玉郎见五毒教五毒使俱在,唯有嘉陵盟中的鲍龙人一家不在场,猜到可能与鲍龙人有关,当下率众往回急赶,路上又向徐大用问起详情。
徐大用答道:“我们虽然遽遭袭击,但那伙人本事却不咋的,不过几招,我们就反打得他们落荒而逃。我们追了一阵没追上,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急急往回赶,没想到还真是中了此计!就这么短短一会儿时间,那婆媳二人便无影无踪了。”
黄超群冷哼道:“定是鲍龙人这厮在装神弄鬼,他想擒住这婆媳二人引唐胜出来将其杀之灭口,意图将此事做成死局。”
石振道:“这么说来鲍海蛟心里有鬼,那他说的话便是假的了!那总盟主他……”
陈玉郎思忖不语,将近镇子上时,他便让石振与黄超群前往江边查看情况,他则带本盟三个头领及好手前往林锦仙说的那“陈家客栈”查找他家姐陈兰心。
石振、黄超群二人率众赶到江边以后,果然见闻人剑同五个好手都受了些伤,而那刘氏婆媳二人果然已被人劫走。
黄超群便向闻人剑问道:“你能断定是鲍龙人掩盖面目来将人劫走的吗?”
闻人剑道:“在下敢断定,这必是鲍龙人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霍百岁却道:“那也未必!也许唐胜这厮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而后钻空救走了他老母和婆娘的。”
原来正是唐胜趁机救走刘氏和程丽娘。他自鲍家门清居别院逃脱后,本就决定回唐家村带老母和妻子逃生,只因陈玉郎追之甚急,唐胜不得已只能先躲起来,一直暗中跟随着长江盟群雄到了松烟镇,终于寻得了良机。
唐胜得手以后,不敢走水路,以马车载了母亲与妻子,走陆路出镇子往西逃。却不料,他方才逃出二十来里远,便见到镇子方向有九骑快马疾追他们而来,杀气腾腾,手里尽皆拿着兵刃。唐胜料定是鲍龙人,他情知跑不过他们,当机立断,折而往南,绕回镇子上去,借陈玉郎及长江盟之威,以便让鲍龙人不敢追击。
刘氏看得心惊,忙问唐胜道:“胜儿,你到底做什么孽了?怎么这么多人要赶你杀你?”
唐胜道:“娘,也没有多少人要杀我,你别担心了,我以后慢慢跟你说清楚。”
刘氏怒道:“他们有九个人,你还说不多?你一个人如何敌得过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唐胜道:“他们是鲍家门的人,要杀我的只有他一家而已!”
刘氏惊道:“什么?你说追来的是鲍老爷?他不是你的东家老爷么?他怎么要杀你?”
唐胜道:“娘,你不懂,暂时别问了!”
刘氏怒道:“混帐!你啥也不说,老娘怎么晓得?你这番做了什么孽了?前番有人要找你,还擒住我娘儿俩不放,今儿鲍老爷又要亲自来杀你!”
唐胜不理刘氏,拍马急赶。
刘氏催促道:“你说呀!”
程丽娘忙道:“娘,你别问相公了,咱们逃得性命了再说吧。”
刘氏长叹一口气,不再逼问,却簌簌垂泪哭了起来。
唐胜道:“娘,你哭什么?没事的!镇子上有鲍龙人害怕的大人物,我们往镇子上逃,他便不敢再追我们了。”
刘氏道:“我是哭你又走上你爹的老路啊!你爹当年也是这样在外头跟人鬼混,结果跟人火并横死在外头。两天后老娘才收到消息,当时老娘肚里正怀着你,还是老娘挺着大肚子冒雨走了四十多里路去给他收的尸。看今天这架势,只怕比你爹那时还要凶险呀!呜呜呜……”
唐胜忙向妻子道:“丽娘,你劝劝娘。”
程丽娘忙温言劝慰刘氏,刘氏仍是哭道:“老娘已是半身入土之人了,死不足惜!可是你们俩还没为唐家留下一男半女,倘或断了唐家香火,老娘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程丽娘道:“娘,这时候您就别说不吉利的话了。”
刘氏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嘴?你和胜儿成亲三四年了,肚皮上全没半点动静!难道你就有脸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程丽娘又羞又屈,垂头不敢再说。刘氏接着又絮絮叨叨说了唐胜诸多不是,唐胜和程丽娘只装作没有听见。
唐胜驾车逃至一处弯道时,只见左侧的山坡上忽然窜出五个人来拦他们。原来鲍龙人见唐胜忽然改道也猜出他的用意,当下便带鲍海蛟及三个得力好手弃马疾奔,穿过山岗径直来截他。鲍龙人下手不容情,照面便是扬手打出一片暗器。霎时间,飞镖、铁莲子、袖箭、飞蝗石如雨般的一齐向马车袭来。
唐胜大急,忙拿一块木牌遮挡,又叫道:“娘、丽娘快趴下!快!”
婆媳二人闻言急忙俯身伏下,堪堪躲避过从车窗外飞射进来的暗器,顿时吓得惊呼了出来。唐胜用木牌挡住了几枚袭向要害的暗器,大腿上却中了一枚飞镖,鲜血直流。马儿身上中了两枚铁莲子,痛得一声长嘶,反而发狂也似的奔了起来。
暗器袭后,鲍龙人手下三个好手又掷出飞梭铁爪勾住车厢顶盖,“咯哧”一声,便将顶盖拉飞了出去。鲍龙人、鲍海蛟父子二人跟着便纵身而出,落到马车顶上,刘氏婆媳更是惊呼尖叫不止。唐胜见状,当即拔下大腿上的飞镖反身向鲍海蛟掷出,接着又一刀劈向鲍龙人。
唐胜这一镖不容小觑,鲍海蛟离得又近,为避开这一镖,危急之下仰身滚逃下马车去了。然则鲍龙人刀势沉猛迅捷,攻势凌厉却远非唐胜可比,虽然唐胜这时已是尽生平之能,依旧难以支撑,情势危急已极。
唐胜自知难以活命,当下便道:“鲍门主,念在唐胜往日对你忠心耿耿卖命的份上,放过我母亲和妻子如何?”
鲍龙人道:“好!乖乖吃我一刀,我便饶她们俩不死!”
唐胜虽然听鲍龙人这般说了,但到底不肯引颈就戮,仍是奋力运刀遮拦。
正当唐胜一家三口性命垂危之际,但见远处有一男一女疾追而来,那两人身若游龙,一掠三丈,几个起落便追了上来。这二人均是蒙着面,男子一身青衣,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乃是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大汉,使一口黑铁阔刃大刀;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姿婀挪,眉目如画,虽看不到全脸,但只看双眼便知是个大美人,使一口长剑。
鲍海蛟见状,当即命其他三个好手一齐去拦。但见那青衣男子黑刀纵横,一招四式,与鲍海蛟及三个好手兵刃一交,无需再出第二招便将他们迫退。青衣男子刀势之快,力道之沉可堪与屠万城之流相匹,远非鲍海蛟他们所能抵挡。那白衣女子则身形一侧,绕过鲍海蛟他们四人,飞身纵起,掠向马车,一剑向鲍龙人背心刺到。
鲍龙人早有防备,弃了唐胜,侧身一刀往白衣女子剑上磕去。白衣女子与鲍龙人兵刃一交,人也跟着掠到车厢顶上,长剑随即便是几剑快攻,此时唐胜也趁隙进招,顿时迫得鲍龙人遮拦不及。四招一过,鲍龙人三次遇险,情知遇到了高手,但见那青衣男子也纵身往车顶掠来,不敢再战,反身跳下马车,急急逃开了。
便在这时,但见镇子方向又有一群人疾追而来,当先五人疾奔如飞,一看便知身手不凡。唐胜见了大惧,不及向青衣男子与白衣女子道谢,急忙打马加紧疾驰。却不料,那马儿一声哀嘶,反而慢了下来。原来马儿带伤狂奔一阵,几尽力竭,如今再加之那青衣男子与白衣女子二人,它哪里还拉得动?
青衣男子见此情形,当即携手白衣女子纵身跳下马车,向唐胜叫道:“你们快走!”
唐胜一家三口死里逃生均是惊魂难定,刘氏忙问道:“胜儿,那救我们的那对男女又是谁?飞来纵去的好生厉害!”
唐胜道:“好象是蓝常武和陈兰心,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
刘氏道:“蓝常武、陈兰心两个人又是谁?是你结交的好朋友吗?”
唐胜道:“娘,这些事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程丽娘也道:“娘,咱们逃脱了性命再说吧。”
刘氏长叹一声,忍住不再多问了。
此时那马儿身上鲜血横流,口流白沫,越奔越慢,已是在挨命挣扎了。唐胜见右边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木茂密的山林,灵机一动,弃了马车,打马拉着空车跑了,他则背起刘氏带程丽娘走小路钻入山林里躲避。
唐胜不敢稍停,引着程丽娘往山林深处急奔。程丽娘支撑不住,一跤绊倒,唐胜只得一手托着老母一手又去拉妻子。
刘氏便道:“胜儿,你别管老娘了,你只带你婆娘逃命去吧!”
唐胜急道:“娘,别说这话!儿子若是护不住你们俩,那还活个什么劲?”
刘氏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三人这般又逃了一阵,穿过山林来到一道断崖前,约莫有几十丈深,一条河流从崖底流过,唐胜见过不去又只得顺着山涯往北疾走。
刘氏这时道:“胜儿,停下来。你婆娘跑不动了,你也歇口气。”
唐胜只得放下刘氏喘气歇息,刘氏又道:“胜儿,为娘口渴得要命,你去寻口水来给为娘喝。”
唐胜眼望四周除了山涯下的河流之外,其他三面极目所至并没有什么水沟水潭,当下也只得去西面山坡下去寻了,于是说道:“娘,那我去去就来。”
刘氏道:“好。”
唐胜走后,刘氏又向程丽娘道:“丽娘,你去那边摘些野果子来给为娘吃。”
程丽娘望向左首山林,都是一些松柏之树,并没有什么可摘的野果子,正自犯难间,刘氏又沉声道:“你还不快去找找?”
程丽娘不敢违拗,只得依命去了,他们夫妻二人刚走不远,刘氏便向唐胜大叫道:“胜儿!”
唐胜回过头来不禁一愣,刘氏便大声道:“胜儿,快带你婆娘逃命去吧!切记以后要好好做人,为唐家开枝散叶,老娘去给你赎罪了!”说罢翻身一滚,投入山涯下去了。
唐胜、程丽娘二人一声悲呼,抢到山涯之前,但见刘氏身躯在崖壁凸出的山石上跌跌撞撞,翻翻滚滚落入了河流之中,已是无有半分生还之机可言了,顿时便一齐嘶声裂肺地痛哭起来。
夫妻二人这般伤心得好一阵,唐胜方才收泪携程丽娘匆匆往北逃命。
逃至一处山坳下,唐胜撇眼看见一处石缝可以藏身,当下拉程丽娘过去躲入其中,说道:“咱们就在这里躲一阵子。”
程丽娘早见唐胜大腿上的伤口,这时才得空拿手帕给他缠了止血,想起刘氏惨死又悲从中来,洒泪道:“娘她死得好惨!”
唐胜道:“只要咱们俩好好的活着,娘就没有白死!”
程丽娘道:“相公,咱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唐胜道:“现在只能向北走,出了四川咱们就没事了。”
程丽娘道:“那咱们唐家村的家就不要了?”
唐胜道:“咱们回不去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你怕什么?凭我的本事到哪里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总不至于让你跟着我吃苦。”
程丽娘道:“相公,我不怕吃苦!我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跟江湖上的人混在一起打打杀杀,再把我丢在家里担惊受怕就好了。”
唐胜听得大是感动,捧住程丽娘脸颊,为她抹去泪珠,揽她入怀紧紧搂着,说道:“好!其实我也早厌烦这种日子了。”
程丽娘伤心过度,又兼奔行劳累,竟不知不觉在唐胜怀里睡了过去,唐胜不忍打搅,当下便跟着闭目养神,想起母亲惨死,不禁虎目热泪直涌。
过不多时,一条长长的大蜈蚣爬上程丽娘手腕,程丽娘感到异样,悠悠醒转过来,一看那蜈蚣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尖叫着抖手甩掉蜈蚣。唐胜随即也惊醒过来,但见自己和程丽娘身上爬了十数条蜈蚣,急忙拉起程丽娘便冲了出去,又跳又拍,将身上的蜈蚣清除掉,随后又一只只地踩死。
唐胜急道:“丽娘,快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不能让毒虫咬着了!”
夫妻二人无需避讳,慌忙将身上衣衫都脱光,仔仔细细查看一遍后方才放心下来。
程丽娘惊魂未定,颤声道:“相公,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虫子?”
唐胜道:“这是五毒教的蓝?在唤醒林子里的毒虫,要是全都出来了我们就跑不掉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片林子!”
说话间,夫妻二人已急急穿好了衣衫,唐胜随后背起程丽娘便往北疾奔。
程丽娘见四周地上果然蠕蠕而动,有不少毒虫到处游走乱窜,心下又是恐惧又是惊奇,忙问道:“相公,这些虫子能听得懂人的话?”
唐胜道:“你仔细听,是不是有种细细碎碎的古怪笛音?”
程丽娘凝神一听果然有一种低沉的嘶嘶声在山林间回荡,仿佛来自幽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惊问道:“这就是坏人召唤虫子的声音?”
唐胜道:“正所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些毒虫自然是听得懂这声音的意思。”
程丽娘道:“原来是这样!相公,你怎么得罪五毒教那些人了?”
唐胜急道:“别说话!以防被五毒教的人听到。”
程丽娘不敢再说,心中不住念佛祈祷,所幸林中毒虫尚未聚拢之前,唐胜已背着程丽娘冲出了林子。二人到了空旷之处,红日当头,那些阴暗里的毒虫便再不敢现身。
程丽娘忙道:“相公,你放我下来吧,你也累了!”
唐胜不敢稍停,反而奔得更急了。便在这时,林子左侧倏然窜出三个男子来,一见到唐胜夫妻二人,挺刀便追了过来。
程丽娘惊叫道:“相公,杀我们的人来了!”
唐胜一看这三人装束便知是五毒教中的好手,心中吃惊不已,竭力奔得一阵,仍是被那三人渐渐拉近了距离。唐胜情知跑不过他们三人,随即把心一横,左手托住程丽娘,右手挺刀就攻了过去。
唐胜乃是鲍家帮自帮主鲍龙人、少帮主鲍海蛟以下的第三号人物,功夫自然有些造诣,他一口单刀使得沉猛凌厉,着着抢攻,变化多端,以攻为守,深谙批亢捣虚之要道。那三个五毒教好手左遮右拦,好整以暇,也并非庸手,只是一时间被唐胜拼命抢攻给压制住了,并不显败迹。
如此斗了一阵,双方却是谁也奈何不得了谁,唐胜见急切间拿不下这三人,并不敢恋战,当下便且战且退,寻机脱身。
便在这时,只听程丽娘又惊叫道:“相公,那边又有坏人来了!”
唐胜撇眼一瞧,但见树林中又奔出两人,往他们疾赶而来,正是青竹与黑娘二人。唐胜这一惊非同小可,奋力迫开三人,转身就逃,待那三人追得近了,反身猛攻几刀,然后再逃。
如此这般逃得一阵,程丽娘忽然闷哼一声,唐胜忙问道:“丽娘,你怎么了?”
程丽娘道:“我没事。相公,快跑!”
唐胜不及多想,背着程丽娘没命奔逃,慌不择路,竟而逃至一道徒峭的大山沟前,已是没了去路。那山沟约莫有十多丈深,二十丈宽,想要跨过去固然不可能,如果跳下去势必也是非死即残。
眼见追敌已至,唐胜把心一横,将单刀咬在口里,纵身便朝山沟里一颗细高的杨树跳了下去,及至杨树时,他奋力抓住树梢,继而连人带树一起往地下坠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杨树树干弯得从中折断,但也卸去了唐胜夫妻二人坠落下来的绝大部分力道。唐胜落到地上不过一个跟跄往前急冲,只奔得十来步便即稳住了身形继续逃命。那三个五毒教好手并没有唐胜这般绝境求生的狠劲,并不敢往下跳,只得绕路追了。
唐胜奔得一阵,望见身后没有敌踪,心头不禁一松,但程丽娘此时抓住他双肩的手却缓缓无力地松开了,人也随之往后仰倒过去。唐胜大惊,反身搂住程丽娘,但见她脸色惨白,双眼泪痕未干,嘴角挂着一缕血丝,人已是晕了过去。左手触到她背心却是湿漉漉地一片,一看之下顿时又惊又痛,一柄飞刀深深插在程丽娘背心之中,他手臂上已被程丽娘的鲜血浸湿了。原来是他们逃跑时遭了三个五毒教好手暗器袭击,程丽娘不愿连累丈夫,是以一直忍着没说。
唐胜眼见程丽娘伤重难救,泪如雨下,连连悲呼道:“丽娘,丽娘……”
程丽娘听到丈夫呼喊,使劲睁开双眼,说道:“相公,快逃……快……”
唐胜道:“你们都死了,我还活什么?”
程丽娘道:“相公,你要……好好活着,快……快逃!”她那双眼皮也似有千斤巨力坠着一般,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又昏了过去,唐胜随即又急呼起来,程丽娘虽未断气却是再也喊不醒来了。
唐胜正自伤心之时,但见到青竹、黑娘与那三个好手已然循声赶了过来。唐胜此时悲愤已极,满心皆是拼死复仇之念,再无丝毫惧意,抄起单刀奔向黑娘他们五人,怒吼道:“毒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唐胜此番已是抱有必死复仇之心,刀刀只取青竹、黑娘他们五人要害,并不防守半分,完全是同归于尽拼命的打法。一时间,青竹、黑娘他们五人倒被唐胜发狠,迫得攻少守多,连连倒退。那三个好手也还罢了,但青竹剑法灵动诡异,黑娘弯刀诡异狠辣,唐胜哪里伤得着他们?不过数招,唐胜身上反被他们二人伤了好几处,好在他们二人同时也要避开唐胜狠招,只是一沾即走,没尽全力要了唐胜的命。
唐胜不顾伤痛,怒喝连连,强攻猛打,已是疯魔了一般,其中两个好手一着不慎,被他砍伤逃开。却不料,少了那两好手掣肘,青竹与黑娘身法却是灵更便了,攻势随之大盛,唐胜倾刻间又伤了两处,命悬一线。
便在这时,半空里倏然惊现两截粗长的枯木,向着青竹与黑娘飞撞而来,如有排山倒海之势。青竹与黑娘识得厉害,均不敢当其锋,急忙往后退避。
枯木之后紧跟着一男一女,正是先前救唐胜一家三口的那二人。青竹与黑娘各自堪堪躲过枯木袭击,那二人一刀一剑随即往他们要害攻至,去势如电,凌厉无比,顿时便迫得青竹与黑娘猝不及防。青竹仓皇之际,倒是出剑拦住了青衣男子那一刀,但却为青衣男子刀势所震,虎口剧痛,未待他惊魂稍定,青衣男子次刀又至,惊得他慌忙便闪身避了开去。
黑娘则稍慢一分,她千钧一发之际半遮半避,只化解了那白衣女子一半攻势,左肩上还是轻挨了一剑,痛不可当。白衣女子趁势进招,刷刷刷三剑快攻,又劲又疾。黑娘又是仓皇奋力接招,左支右绌,虽能勉强接白衣女子之招,但却不能接白衣女子剑上之力,震得双手发麻。三剑一过,黑娘怯意大生,情知不是白衣女子的敌手,慌忙着地滚开,扬手一撒,便是七枚蝎尾针向那白衣女子袭去。
白衣女子一声娇喝,仰身一避,长剑疾抖,拨开四枚,避开三枚,化解了危急。那青衣男子见白衣女子遇险,顿时大为着急,弃了青竹便奔到白衣女子身前看她,生怕她伤着了。
青竹与黑娘趁此便招呼那三个好手仓皇逃了,青衣男子见白衣女子无恙,唐胜性命无碍,并不追击。唐胜不及向那二人相谢,急忙又去瞧程丽娘,却见程丽娘早已气绝,早已香消玉殒了。
白衣女子见状,心中甚是恻然,说道:“对不住!我们来得迟了。”
唐胜恸哭了一番,方才向那二人拜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你们可是三阳教蓝护法和长江盟陈小姐么?”
青衣男子与白衣女子当下摘了面巾,男子正是三阳教四大护法之一的蓝常武,女子也正是长江盟总盟主陈建业之女陈兰心。
蓝常武约莫有三十五六岁年纪,一张国字脸,高鼻阔口,浓眉大眼,短须如戟,气势威猛不凡,乃是一个粗犷大汉。陈兰心人如其名,如花之貌,蕙质兰心,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蓝常武与陈兰心站在一起,谁也联想不到他们二人竟是一对不顾一切,恩爱无比的情侣。原来他们二人虽然私奔出逃,但却没有远避他乡,此番听闻到陈建业噩耗,便急急出来一探究竟了。
陈兰心当下问道:“你母亲她……”
唐胜更是悲痛,说道:“我娘她为了不拖累我跳崖自尽,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兰心神色一暗,长长叹了口气,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蓝常武便道:“这位唐兄,你既认出我们来了,那也该明白我们来找你的用意了。我们现在再问你,你当着长江盟和嘉陵盟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唐胜咬牙道:“鲍龙人、鲍海蛟父子这般急着杀我灭口不已经说明一切了吗?我只是不清楚,五毒教为何也在此时来杀我。”
陈兰心身子一颤,泪水簌簌而下,忙又问道:“我爹他……真的已……去世了么?”
唐胜道:“是。我所说过的话没有半句虚言!只是不知鲍海蛟他们何时把令尊的尸体从冰窖移走的。我同陈公子前往鲍家门的路上,我见鲍海蛟有恃无恐,信心十足的样子,我便有些疑心,待回到鲍家门清居别院的时候,我见那冰窖密洞入口的铁门有被强开过的痕迹,我便猜到定是鲍海蛟暗地里使了什么招数将陈总盟主的尸身移走了。”
陈兰心听到这里,“哇”的一声伏在蓝常武肩膀上恸哭了起来。
蓝常武忙安抚了陈兰心一番,才问唐胜道:“既然你所说的是实话,那为何要逃走,不跟长江盟陈公子他们说清楚?”
唐胜道:“蓝护法不知当时的情形,长江盟所有人喜闻陈总盟主生,厌恶听到陈总盟主死的消息,陈总盟主尸身又不在,我纵有一百张嘴只怕也说不清楚,幸好我帮里的结义兄弟随行其中,我得他相助,在密洞中灭了灯火,趁黑逃走了。只不过我马贤弟却又失手被擒死在他们手上,马贤弟这份恩情只怕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一直想不通。当时我们与长江盟群雄一齐回鲍家门,又被他们监视得紧,实在不知鲍海蛟是如何传信回清居别院的。”
蓝常武道:“从今天五毒教杀你灭口的事来看,估计跟林锦仙有关!她暗中做的这一切,应当是企图控制胁迫鲍龙人来图谋嘉陵盟。此次她便是又想暗地里擒住杜江山再施诡计,不过却被长江盟识破了。”
陈兰心抹泪问道:“我不信凭鲍海蛟那点小手段能伤得了家父,你那天可看到家父有何异状?从他尸身上看出有中毒的迹象么?会不会是中了林锦仙的毒?”
唐胜道:“林锦仙率五毒使者和教中精锐前往岷江和苍云寒争雄,不可能分身过来暗算陈总盟主,而且陈总盟主那日谈笑自若,神威迫人并无半点异样,身故后尸身上也并无丝毫中毒迹象。只是他在接鲍海蛟第二拳,第三拳之后似乎是真气走逆反噬攻心一般,最后喷血而亡。我只是看表面猜测而已,具体是不是这样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我和鲍海蛟百思不得其解,又猜疑是陈总盟主练功走火入魔遭反噬,又猜测是他中了咱们都察觉不出来的奇毒,试想陈总盟主是何许人也?寻常毒药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毒倒?总之陈总盟主的的确确是死在鲍海蛟手上的,他生怕长江盟会杀他报复,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事。”
陈兰心道:“武哥,我一定要找鲍海蛟把爹爹的尸身要回来查证清楚。他们胆敢对我爹爹的尸身不敬,我必要将他们鲍家门夷为平地!”
蓝常武点点头,又向唐胜道:“烦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做个人证。不过你放心,只要蓝某有一口气在,他们休想伤你分毫!”
唐胜道:“蓝护法与陈姑娘对唐某有救命之恩,唐某自当竭力相报!况且我现在老母妻子和好兄弟皆因他们而死,我又岂能不找他报仇?大不了拼个一死就是了!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兄弟,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蓝常武道:“有蓝某在,他们想伤你谈何容易?”
唐胜道:“我自要寻他们拼个同归于尽!我将妻子暂埋葬于此,你们且稍待。”
蓝常武点点头,拉陈兰心走到一旁。陈兰心兀自伤心啜泣个不住,蓝常武也只有轻抚她背脊聊以安慰。
过不多时,唐胜埋葬了程丽娘,抹干眼泪,一脸毅然决绝之色来见蓝常武与陈兰心,说道:“蓝护法、陈姑娘,我们走!”
蓝常武道:“我早已不是三阳教护法,切莫再这般叫我。唐兄弟,我见你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我痴长你几岁,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唐胜道:“谨遵蓝兄之命!”
三人回到小镇上已是掌灯时分,不少店铺早已打烊闭门,街上绝少行人,甚是宁静。
陈兰心道:“小镇上倒也安宁,看来苍云寒和林锦仙已经在镇子上斗过了,只是不知道我弟弟他们还在不在。”
唐胜道:“嘉陵盟的人擒住杜江山的话,那一定会到鲍家门清居别院召开盟会。杜江山乃是杜家寨少寨主,不会象对待一个小喽罗一样随便处置掉,肯定是要设法堂,当众宣罪执法,以儆效尤!现在他们聚在一起,咱们只怕是寡不敌众,少不得待他们散伙之后,我们再去找鲍龙人他们。”
蓝常武却傲然道:“纵然是刀山火海,蓝某又有何惧?”
陈兰心道:“家父遗体在他们之手,我片刻都不想等了。武哥,我想见我弟弟。”
蓝常武点点头,道:“你爹他身遭不幸,你自然也是要回家去一趟才行。”
陈兰心道:“可我弟弟肯定是要阻止我们以后在一起了。唉……”说着头一低,两行泪又流了下来。
蓝常武忙抚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寻回你爹的遗体带回家安葬,然后再查清原委,揪出幕后黑手报仇雪恨,让你爹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陈兰心道:“恩。”
唐胜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倒也不用怕了。今天鲍龙人来杀我灭口,想来也瞒不过令弟陈公子他们,我们直接去鲍家帮清居别院,相信能碰到他们。不过,我上次逃走了,令弟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陈兰心道:“我会劝住我弟弟的,你放心跟我们去就是了。”
唐胜道:“我现在倒也不是贪生怕死,是怕人死了而大仇未报!”
蓝常武道:“唐兄,你稍待,我们回客栈去取行囊。”
唐胜道:“这有何妨?我随你们同去就是。”
蓝常武与陈兰心带唐胜来到他们所住的陈家客栈,掌柜的见了他们二人忙说今天下午有一群人来客栈打听过他们了,还说临走时留了一封书信给他们。蓝常武、陈兰心二人听了,急急回到客房,果然见到桌子上压了一张字笺。
陈兰心取过一看,只见信缄上写道:“家姐亲启:自家姐离家已逾一载又三月馀,父亲夙夜忧思,母亲晨昏垂泪。弟更不曾忘怀,每每思及家姐,欢欣未尽便如寒泉灌顶,未知家姐客途可曾安枕?眉间可展欢颜?今闻家姐为父亲之事星夜归来,弟心甚慰!弟已探得鲍龙人虚实,盼家姐见字后速至鲍家门清居别院相会!务使手足完聚,共叙天伦!弟玉郎顿首。”
陈兰心看得泪流满面,向蓝常武道:“这确实是我弟弟玉郎的字迹,真是玉郎他来这里找过我了。”
蓝常武道:“既是如此,那咱们这就去吧!”
三人随即离开小镇,赶到江边连夜撑船前往鲍家门清居别院。约莫过了四个时辰,便来到南充城外水域,早望见鲍龙人那清居别院之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了。
唐胜道:“蓝兄、陈姑娘,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蓝常武当下远远地泊了船,让唐胜带路来到庄园左侧,蹑手蹑足来到一棵大树旁。唐胜伸手指向树上,但见树上正有一个男子向庄园内窥视。蓝常武拾起一枚石子向那人弹出,正中他太阳穴,那人一声没吭便从树上掉落下来。唐胜急忙赶前接住放到一旁,说道:“这里是清居别院的暗桩,咱们到树上去便可把庄里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蓝常武携手陈兰心纵身而起,落到一根大树枝上,果然能将庄园里每处角落一览无遗。但见嘉陵盟五伙人聚在院中左侧的练武场上,练武场两侧各烧着四口大油锅,火光冲天,将整个练武场照得亮如白昼。
过得一阵,但见南充城方向驶来一艘船,船上五个人进入清居别院里,到了练武场上之后,所有人随即便安静了下来。苍云寒率嘉陵盟四大头领和两个县衙捕快阔步走到阅武台上站定,众好手和小喽罗齐齐拜道:“参见盟主!”
苍云寒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又朗声道:“南充城县何捕头、王捕头已到场公证监督,开始执法!”
苍浪当即叫道:“请法刀!”
话音一落,一个青衣男子便捧着一个长长托盘上前,走到高台下站定,托盘里正放着一口明晃晃的大砍刀。青衣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红衣彪形大汉,正是行刑的刽子手。
苍浪又叫道:“带人犯!”
须臾,两个男子便押着杜江山上前来。杜江山一看这阵势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齐流,向杜昊不住叫道:“爹!救救我!救救我!”
杜昊既是伤痛又是无奈,杜江山犯了如此大的罪过,按盟规必死无疑,他哪里能求得了情?伤痛之下虎目含泪,转头不忍再看杜江山。
洪程云、周贺两家人见状却是咬牙切齿,大感快意。
苍云寒瞪着杜江山怒斥道:“杜江山,你见财忘义,抢劫同盟兄弟已是大罪,误伤人命后又杀人灭口更是罪上加罪!按盟规当处以极刑!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