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万城待小玉恢复得差不多了方才启程赶路,两人在不远的林中寻到屠万城所乘的那匹马,屠万城扶小玉上马,他则牵着马走。经此一战,屠万城与小玉又亲近了不少,此时俨然成了祖孙一般。
小玉回想适才之战,仍不免心有馀悸,问道:“屠爷爷,刚才那些人都是五毒教的人吗?”
屠万城道:“不错!那三个还有点本事的人正是五毒教‘五毒使’中的三个,那使双刀的叫黑娘,擅使毒针,相当于毒蜘蛛;那使狼牙棒的叫金蟾,好比是癞蛤蟆;那使剑的叫青竹,就是青竹蛇的意思。哼!林锦仙这个毒妇弄这些鬼名堂也只是唬唬苍云寒之辈罢了!”
小玉微笑道:“那个大矮胖子倒还真象只癞蛤蟆!”
屠万城道:“所幸林锦仙那毒妇和其他两毒没有到,不然老夫今天还真就顾不得你了。”
小玉道:“都是我拖累了屠爷爷,我要是也会武功多好啊,这样就可以帮屠爷爷的忙了。”
屠万城道:“你想学武功还不容易?老夫教你就是,不过临阵磨枪却是来不及了。等此事了结以后,老夫就把这身武艺都传你,如此老夫也算是有了一个传人。”
小玉喜道:“多谢屠爷爷!”顿了一下又道:“五毒教来帮黄归龙了,那长江盟陈总盟主也会赶来帮我们的。长江盟势力那么大,五毒教和嘉陵盟这些人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屠爷爷也不用太过担心!”
屠万城却道:“蠢丫头,你要记住,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指望别人来帮你,这个世上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小玉虽不认同,但她也不愿反驳屠万城,只说道:“是。”忽想起一事来,又道:“屠爷爷,五毒教和黄归龙既然是一起的,林锦仙也就知道我们要去找玉燕仙子,那曹公公他们岂不是也知道了?这可糟了!”
屠万城道:“这你就不懂了。黄归龙即便知道也不会立刻告诉曹吉祥,他必是还要利用尘剡剑将陈建业和苍云寒都牵扯进来,如此好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五毒教既已出手了,苍云寒和陈建业也很快会登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小玉叹道:“这些人勾心斗角实在太可怕了!”
屠万城道:“可怕的岂止这些?人心险恶,江湖诡谲,你以后慢慢就能见识到了。”
两人这日赶到日薄西山,只见前路山峦重重,仍是荒无人烟。屠万城便带小玉寻到一处干燥避风的沙丘下歇息,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将就过一晚,明天赶到简州县城再吃顿饱饭。”
小玉忙道:“屠爷爷,没事的,我不饿。”
屠万城道:“恩。老夫封刀隐退三年多来几乎没怎么练过功,以致内力消散了不少,今日一战又耗损了不少内力。今晚老夫要练功恢复一晚,以备来日大战,你不可打搅老夫,但也不能离开老夫太远。”
小玉道:“屠爷爷,你放心练功吧!我哪里也不去,就守在您身边!”
屠万城“恩”了一声便即盘膝打坐运功,须臾便如老僧入定,物我两忘了。小玉随后将马儿辔头松了,由它自己去寻草吃,然后蹲坐在屠万城旁边静静待着,夜幕缓缓降临,她也随之沉沉睡了过去。
小玉这一觉直睡到半夜,为那马儿突然一声哀嘶所惊醒,她揉了揉眼,但见今夜月亮正圆,银光普照,依稀看清那马儿踢腿跳蹦地挣扎著,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所附身纠缠上了一般,不停地跳动想要摆脱。小玉见屠万城眉眼跳动,似是被惊扰到了,当下便赶过去安抚马儿,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玉还没奔近便吓得大吃一惊,但见那马儿四蹄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地上也好似有东西在蠕动,阴风扑鼻,又腥又臭,中人欲呕。小玉吓得一声尖叫,拔腿便往屠万城奔去。屠万城听到小玉叫声,随即纵身而出,抢到她身边来。
小玉急道:“屠爷爷,有好多虫子!我怕!哪里来这么多的虫子?”
屠万城远远瞧了,咬牙道:“是毒妇放的毒虫!快走!”
小玉奇道:“这些虫子怎么会听她的话?”
屠万城道:“你听到有古怪的笛音了没?正所谓鸟有鸟语,兽有兽言,这些毒虫自然是听从了这古怪笛音的驱使。”
小玉细细一听,果然有一种嗤嗤嘶嘶的低沉声音在不停响,飘飘渺渺,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她此前以为是虫子在叫,所以并不在意,这时细细一听,不觉毛骨悚然。
屠万城提着小玉往北奔,不料前路地上黑压压的一片蜈蚣正逼了过来,黑夜中尽是毒虫细细碎碎爬动的声响,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只,纵然是屠万城这般穷凶极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见了这么多毒虫也不禁骇然失色,他急忙又带着小玉往右逃,却又见到一大片蝎子拦住了去路,同样是不可计数。屠万城只得往东走,迎面而来的又是一大片不知名的毒蛇。
那马儿这时早已淹没在毒虫之中了,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毒虫撕咬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小玉见了吓得一声尖叫,跳到屠万城背上,紧紧勾住他肩膀便不肯再下地,屠万城不以为忤,一手托着她屁股,退到沙丘之上。二人这时也看清楚了,东西两面来的是毒蛇,南面来的是蜈蚣,北面来的则是蝎子,这三种毒虫本不相属,甚至相克,但此时这般碰了面竟不撕咬,反而同仇敌忾,一齐涌向沙丘,往屠万城与小玉围了上来。
小玉颤声道:“屠爷爷,怎么办?怎么办?”
屠万城极目所至,见四周毒虫远远涌来,少说也有十来丈远,想要带着小玉冲出去少说也得落三四次脚才行,纵使他生性凶残,不畏生死,这时也不敢踩着这毒虫而过。眼见毒虫涌至,他大喝一声,阔刀一摆,着地扭身扫了一圈,刀锋所至,卷起一片黄沙,靠近得毒虫尽数被掀飞了出去,没有一只毒虫能攻到他脚下。
屠万城接着刀上加劲,旋身连扫,风声飒然,一扫便是一大片,将那些逼近的毒虫掀得老远,落在地上便寂然不动了。他这刀上劲力有若排山倒海一般,便是一头大牯牛也能掀得飞起了,又何况是这些小小的毒虫?
正当屠万城将毒虫攻势压了下去时,忽听那古怪的笛音陡然一变,呲呲直响,尖锐刺耳,诡异渗人,直似是来自地狱的声音。群虫听了这古怪的笛音之后顿时就象着了魔一般,游动得更快了,亦更加不畏惧生死,那些毒蛇竟还一窜而起,张开大口,露出毒牙,向两人咬了过来,煞是骇人。
小玉又吓得尖叫了起来,屠万城大喝一声,脚踢蝎子蜈蚣,刀劈毒蛇,一片刀网护身,那些飞窜而来的毒蛇,撞上来便即节节而断,掉了一地。但毒虫委实太多,屠万城顾上难顾下,他脚上早就被蜈蚣和蝎子咬了不下十口,小玉也被漏网的毒蛇咬着了,吓得不轻,好在她体内还有五毒教解毒药的药力在,因此并无大碍,但屠万城却是靠着内力镇压强撑了。
屠万城心下着急,自知难以久撑。正当他们二人情势危急之时,忽见夜空闪亮,二十来个大火球自东面飞投而来,照亮沙丘周围的草坪,众毒虫清淅可见,端的是虫山虫海,骇人已极!
那些火球砸到地上便即爆燃开来,原来里面装有燃油,火如水势,流到那里便烧到那里。二十几个火球爆燃开来,倾刻间便将沙丘周围偌大的一片草坪烧成了火海,那些毒虫嘶鸣挣扎,尽皆被活活烧死,逃至沙丘下的毒虫也尽数丧生于屠万城阔刀之下。
火势一尽,四下里尽是毒虫被烧焦的恶臭之气,小玉难当其味,顿时就呕吐了起来。
忽听西首远处有女子声音厉声喝道:“苍云寒!你毁我虫儿,老娘跟你没完!”
屠万城双腿这时已遭虫毒蔓延,两条腿已然麻木不仁,不听使唤了,他刚想迈步走便即跌倒于地。
小玉急忙扶住,一看他双腿肿得老粗,惊叫道:“屠爷爷,你的腿被毒虫咬着了!”
屠万城咬牙道:“这虫毒好生厉害!老夫稍一疏忽,毒性就蔓延开了!”
小玉急道:“屠爷爷,那怎么办?”
屠万城不答,急忙坐在地上运功逼毒。但见那西面的人已然赶了过来,一行二十来人,手里都拿着兵刃,小玉急忙拾起阔刀为屠万城护法,屠万城救过她三次,她明知不敌也要拼死守护屠万城。
却不料,屠万城这阔刀颇为沉重,小玉两手握住方才挥舞得开来,那一行人见了小玉笨拙的模样,不禁纷纷嘲笑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美妇,一条九尺长鞭挽在手中,风姿卓约,粉脸盈盈堆笑,正是五毒教教主林锦仙。
小玉乍一见到林锦仙,只觉她观之可亲,丝毫没有凶戾之气,一点儿也不象屠万城口中说的那样,是个心肠狠辣的毒妇。
林锦仙身后并排跟着五人,正是五毒教中的五毒使,日间在狭道中袭击屠万城与小玉的那三个人正在其中,此时他们都没有蒙面遮掩。
那使双刀的黑娘面容姣好,颇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戾气太重,让人瞧了心头生寒;那使狼牙棒的金蟾满面脓疮,相貌极丑,果然似极了一张癞蛤蟆;那使长剑的青竹倒生得个英俊公子的模样,颇有鹤立鸡群之势。另外二人,一个名叫赤龙,使长鞭,鞭上功夫造诣了得;一个名叫蓝?,使竹笛,他天赋异禀,本领不在武功造诣与人搏斗,而是深谙鸟兽虫豸之语,适才那些毒虫正是受他笛音所驱使。
馀者都是五毒教教中的好手,林锦仙此番虽然率众而来,屠万城腿上且又为毒虫所咬,但她却依旧不敢过分逼近,来到沙丘下便不敢再上前一步,嘻嘻笑道:“屠老爷子,抱歉则个!我手下的人看管不严,让虫儿跑出来咬伤你了,奴家这厢给你赔礼了!”说罢便欠身盈盈一拜。
小玉怒道:“你撒谎!明明是你故意放毒虫来咬我们的!”
林锦仙脸色陡然一沉,冷冷地道:“老娘跟屠老爷子说话,哪有你这丑丫头插嘴的份?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娘撕烂你的嘴,让你丑上加丑!”
小玉自知相貌平平,一听林锦仙骂她丑顿时又羞又愤,难过不已,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
屠万城原本打算尽快运功逼出虫毒,但林锦仙自然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迫不得已收了功,只能暗自运功暂时压制毒性,说道:“林锦仙,既然是你的毒虫咬伤了老夫,那你还不把解药给老夫?再晚一刻,虫毒蔓延至脏腑,老夫这条老命就不保了!”
屠万城越是这样说,林锦仙越是疑心不敢轻动,微笑道:“屠老爷子,实在对不住,我这次出门忘记带解药了,您说怎么办?”
屠万城道:“这毒虫总归是你放的,咬伤了老夫自然要有所担待,你既然没有解药,那不妨过来用嘴帮老夫把腿上的毒吸出来吧!你与毒虫为伍,自是不惧怕这虫毒的。”
林锦仙一怔,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听东面有人哈哈笑道:“林教主,屠老英雄给你这般机会了,你还不快好好伺奉?说不定屠老爷子一高兴,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呢!”
众人向东望去,但见一个青色儒衫男子率众而来,一行三十来人,气势迫人。为首的儒衫男子,四十来岁年纪,相貌清奇,儒雅飘逸,腰悬长剑,手持折扇。儒衫男子左右各有两人护持,均是四十来岁年纪,左边两人相貌不凡,颇具威势,一个使一对短枪,一个使一口雁翎刀;右边两人,一个生得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使一口鬼头大刀,另一人瘦削身材,似个道人模样,手持一柄长剑。五人身后跟着的那二十来人个个精悍壮实,都不似庸手。
屠万城识得这些人,青衫男子正是嘉陵江“嘉陵盟”盟主苍云寒,他身旁那四人则是嘉陵江四大帮派之主,皆为苍云寒所降服,那使一对短枪的是“洪家帮”帮主,名叫洪程云;使雁翎刀的是“杜家寨”寨主,名叫杜昊;使鬼头大刀的是“鲍家门”门主,名叫鲍龙人;使长剑的道人是“周家派”掌门,名叫周贺。
苍云寒率众来到沙丘下,向屠万城拱手为礼,恭躬敬敬地道:“苍云寒见过屠老英雄!”
屠万城哈哈笑道:“江湖上人人都称老夫为杀人魔头,你却称老夫为英雄!苍云寒,你有脸叫得出口,老夫可没脸当!”
苍云寒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屠老英雄神功无匹,威震江湖,古往今来,江湖上又有几个能与屠老英雄相比?这‘英雄’二字还是当得起的!”
屠万城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那老夫就厚着脸皮当一回英雄!哈哈哈……”笑声声震长空,震人耳膜。
林锦仙听得一惊,忖道:“老贼中气十足,内力充沛,难道中毒是假?亦或是他已经将虫毒逼出来了?”
只听苍云寒道:“听说屠老英雄三年前为江南慕容八侠所伤,如今屠老英雄又重出江湖,神功更胜以往,看来江湖传言实不足为信。”
屠万城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老夫当年的确为江南慕容八侠所伤,后来逃至蜀中方才将他们甩掉。老夫养伤三年,最近听闻尘剡剑重现江湖,特地要拿到宝剑去江南一雪三年前之仇。怎么?你是打算来跟老夫抢宝剑了?”
苍云寒忙道:“在下岂敢?在下只是有些要紧的事情要来找林教主说清楚,无意中遇到屠老英雄而已,况且这宝剑为朝廷所有,也只有屠老英雄才有这般魄力和胆识敢取宝剑,在下万万不敢与朝廷抗衡。”
屠万城道:“既是如此,那你们就好好叙叙旧。老夫适才大战群虫也有些乏了,正要好好歇息一番。”
苍云寒道:“是。”向林锦仙又道:“林教主,你消息倒灵通!你这般为难屠老英雄,定是冲着尘剡宝剑而来了?”
林锦仙粉脸阴沉,厉声道:“苍云寒,老娘又没寻你晦气,你干嘛要破了老娘的‘五毒阵’?你不赔老娘虫儿,老娘今晚跟你不死不休!”
鲍龙人随即笑道:“林锦仙,你臭不要脸!明明只有三毒,你却偏偏说成是五毒,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嘉陵盟中除苍云寒之外尽皆哈哈大笑,极尽嘲讽之意。
五毒教善使毒,善豢养毒物,其中以毒蛇、蟾蜍、蜈蚣、蝎子、壁虎、蜘蛛等毒物为最。林锦仙以教名创下这个毒虫大阵,本也想以蟾蜍,蜘蛛等毒虫凑齐五毒之数,但总不能豢养得与其他三虫兼容,因此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称之为‘五毒阵’了。她创下‘五毒阵’也不久,本待要在岷江之争中大显神威,岂料今晚竟被苍云寒付之一炬,枉费了无数心血,这叫她如何不痛心疾首?
此时金蟾叫道:“我们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关你屁事!哼!你们烧死了我们的虫儿,老子要你的命!”说罢提着一对短柄狼牙棒闪身上前,叫道:“姓鲍的!有种出来再跟老子大战三百个回合!”
鲍龙人怒哼一声,大刀一摆,便要上前应战,苍云寒却将鲍龙人一拦,说道:“鲍兄弟稍安勿躁,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向林锦仙又道:“林教主,咱们前日刚切磋过一场,双方平分秋色,今天就算再打一场,结果还是一样。咱们都不是闲人,何必做这无谓之争,浪费时间呢?如果说林教主这两日内又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的话,苍某倒也乐意领教!”
林锦仙道:“那老娘的虫儿就白白让你烧死了?这笔帐怎么算?”
苍云寒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弄这个五毒阵……”
鲍龙人又插嘴道:“盟主,你说错了,是三毒阵!”
金蟾急叫道:“是五毒阵!”
鲍龙人笑道:“管你是几毒阵,总之现在是一毒都没有了!哈哈哈!”
金蟾大怒,抢上前挺棒指着鲍龙人叫道:“鲍龙人,你个龟儿子!有种过来吃老子两棒!”
鲍龙人咬牙道:“癞蛤蟆,老子要宰了你!”
说话间,鲍龙人已扬刀纵了出去,往金蟾当头劈落,金蟾一声怪叫,挥棒就迎了上去。他们二人乃是老对手了,早已熟悉对方的武功路数,当下二人各逞其能,翻来复去,棒来刀往地斗在一起。鲍龙人身法灵动,刀法诡异;金蟾双棒攻防兼备,势大招沉。二人各有所长,互有所忌,斗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一时间根本分不出高下。
苍云寒大感不耐,向林锦仙道:“林教主,今天非要再打一场吗?”
林锦仙微笑道:“他们俩胜负还未分出怎么能收手?苍盟主,你刚才说我的五毒阵怎么了?”
苍云寒冷哼道:“你偷偷摸摸把这些毒虫弄到岷江来,难道不是为了对付我?我若是不提前下手,只怕届时遽遭暗算,未必有屠老英雄这般好运,在危急时刻有人赶来相助了。”
林锦仙怒道:“我还没有对你动手,你毁我虫儿便是不对!”
苍云寒道:“林教主,你不用尽跟我说这个!苍某知道是你让黄归龙把尘剡剑的秘密泄露出来的,好使陆百川与罗云扬去抢,以便借朝廷之力将他们两家除掉。你这一箭双雕之计原本也是用得极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却没料到玉燕女贼会突然杀出来抢走了宝剑。黄归龙丢失宝剑难辞其咎,只怕黄归龙和他的青阳门也将要消失在岷江上了!你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么?”
林锦仙冷笑道:“苍云寒,你少来诈我!我跟黄归龙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有没有泄漏尘剡剑的机密我又如何得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想来是你跟黄归龙合谋了吧!恩,定是你为了让罗云扬独霸岷江,暗地里谋划了这一切。苍云寒,想不到你不但拉拢了罗云扬,居然连黄归龙也能收入麾下,佩服!佩服!”
苍云寒不急不躁,淡淡地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届时朝廷要知道是黄归龙把尘剡剑的秘密泄露出去的,而你又是幕后主使的话,但愿你还能如今日这般巧言善辩!而且陆百川一死,陈建业也迟早会来找你算帐的。”
林锦仙道:“我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水落石出?我更不怕那陈建业!”
苍云寒道:“你若没做亏心事,你跑来为难陆百川的婢女做什么?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林锦仙道:“你莫光说我,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苍云寒道:“难道不是你指使黄归龙泄露机密给陆百川和罗云扬的吗?他们既然知道了,苍某又岂会不知?”
林锦仙怒道:“苍云寒,你少来诬陷老娘!哼!你毁我虫儿在先,诬陷老娘在后,老娘岂能饶你!咱们今天还是一哄而上,彻底做个了断吧!”
屠万城倏然哈哈笑道:“快打快打!老夫正无聊得紧!正想见识见识五毒教教主和嘉陵盟盟主两大高手的真本事呢!”
苍云寒微笑道:“屠老英雄说笑了!”又向林锦仙道:“既然林教主没有谋划此事又何必着急?陈建业无时无刻不想吞并我嘉陵江和你乌江,我们若是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岂不是让长江盟得了便宜?岷江的事由他们岷江的人解决,你我双方又何必插手?”
林锦仙神色一缓,怒气大消,问道:“你当真不出手帮罗云扬?”
苍云寒道:“只要林教主不插手跟尘剡剑有关的人和事,我苍云寒也绝不相助岷江任何一人。”
林锦仙道:“好!一言为定!”忽又微笑道:“苍盟主,我其实也是防着你得了那尘剡剑来对付我,只要你不觊觎那宝剑,那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苍云寒笑道:“其实苍某也是有这个顾忌,只要咱们双方都得不到那宝剑,那就还是势均力敌,鼎足而立。”
林锦仙道:“不错……”
恰在这时,只听得鲍龙人一声闷哼,众人循声一看,但见鲍龙人右肩上已中了金蟾一棒,那狼牙棒上满是两寸长的尖刺,顿时砸得鲍龙人肩膀上血肉模糊,好在鲍龙人仓猝间还是避了一下,没受全力伤到筋骨,不然他整个肩膀都将会被砸得粉碎。饶是如此,鲍龙人也是痛不可当,力不达臂,一口鬼头刀顿时重了两倍不止,刀法自是生硬滞缓,只有招架之功,全无反击之力了。金蟾更是得势不饶人,双棒轮番急砸,迫得鲍龙人闪来避去,连连遇险,情形甚是危急。
苍云寒皱眉道:“林教主,既然我们已经讲和了,还不让你的人收手?”
林锦仙甚是得意,笑道:“胜负很快就会见分晓,何须咱们叫他们停手?苍盟主,咱们之间的较量向来是以一对一,你可不要坏了规矩!”心中却道:“最好杀了这厮,给我的虫儿报仇!”
嘉陵盟群雄听了林锦仙之言无不愤怒、洪程云、杜昊、周贺三大头领不忍鲍龙人丧命,当下便欲上前相助。这时五毒教阵中,黑娘、青竹,赤龙三人也同时赶前一步,各自亮出了兵刃,只要洪程云等三人敢插手,他们便随时出击。
苍云寒眼见要成混战之局,当即示意洪程云、杜昊、周贺三大头领按兵不动,他所谋者大,自不会因意气之争而因小失大,又向鲍龙人道:“鲍兄弟,今天就算你折了一阵,咱们改日再找回场子。”
五毒教和嘉陵盟相争多年,双方你来我往,各有得意之时,鲍龙人这时罢战认输也算不得是奇耻大辱。但见鲍龙人此时已刀交左手,他左手使刀自不如右手灵便,刀法与力道上都是弱了不少,仗着身法灵巧,闪来避去,堪堪能在金蟾双棒之下求生,想要破敌取胜那就难如登天了,听了苍云寒之言后,当即奋力挥刀拦了金蟾两棒,往左闪开,拖刀往后急退。
岂料金蟾却不依不饶,两条短腿倏地往地上一蹲一蹬,随即弹身而起,窜得老高,双棒向着鲍龙人当头飞砸而下,其势便如蛤蟆飞扑一般。金蟾这两棒来势突兀,不由得鲍龙人不招架,他奋力举刀拦一棒又闪身躲一棒,往后又是一退,叫道:“老子已经认输了,你还待怎的?”
金蟾道:“今日我们既分胜负,也决生死!老子要杀了你给我们的虫儿报仇!”说话间,双棒已扫向鲍龙人胸前。
鲍龙人大怒,吼道:“癞蛤蟆,你欺我太盛!老子跟你拼了!”眼见金蟾双棒攻至,只侧身一让,一刀向金蟾当头斩落。他这侧身一避,避得开金蟾一棒却避不开另一棒,正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嘉陵盟与五毒教双方众人见了均是大吃一惊,倏然青影一晃,苍云寒已掠至两人中间,他左掌拍向金蟾面门,右手折扇递出,下敲狼牙棒,上格鬼头大刀。他这折扇虽非铁骨,但扇上力道不轻,看似是以轻击重,实则是以硬碰硬,登时便将鲍龙人与金蟾两般兵刃震了开去。
便在这时,只听周贺惊叫道:“盟主小心!”
正是林锦仙乘机扬鞭向苍云寒劈了过来,苍云寒早有防备,他身形一挫,出扇荡开鞭梢,随即一掌拍出,直击林锦仙面门。林锦仙不屑闪避,运劲起掌迎上,两人双掌相交,一齐被对方掌力震得往后急退,苍云寒则顺势拉上鲍龙人退了开去。
金蟾适才面门遭袭,唯有撤棒后退保命,别无他法,他甫一脱险,便抡起双棒便向袭击他之人砸过去。
苍云寒脸色一沉,冷哼道:“你真的还想再打吗?”
金蟾这时才看清是苍云寒,他性虽鲁莽,却也不敢与苍云寒对敌,只得硬生生定住了身子,收了双棒退回林锦仙身旁,望她示下。
林锦仙被苍云寒适才那一掌震得气血紊乱,稍一调息才道:“苍云寒,你烧死我虫儿之仇暂且记下!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苍云寒道:“苍某一言九鼎,何时食言过?”
林锦仙道:“好!那咱们改日再斗!”
屠万城随即哈哈冷笑道:“老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苍云寒、林锦仙,你们两个倒是让老夫见识到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铁齿铜牙功了!两位用嘴皮子大战了三百回合,平分秋色,不分胜败,最后握手言和!这件事传扬江湖之中必定会是一段人人称颂的武林佳话!”
林锦仙听了脸色羞得通红,苍云寒却并不在意,微笑道:“屠老英雄说笑了!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在江湖上混,争来斗去无非也是为了名和利,有什么分歧大家三言两语说开了,化干戈为玉帛,何必非要斗得你死我活?”
屠万城冷笑道:“你倒还真是个谦谦君子!罢了!老夫可没闲工夫陪你们这些谦谦君子了。”语气一转,脸色铁青,向林锦仙森然道:“林锦仙,你两次暗算老夫的帐来日再找你算!”
林锦仙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只是跟屠老爷子开个玩笑而已,屠老爷子……”说到这里时,但见屠万城不屑理会,牵着小玉径直走了,顿时羞得她脸色发热,哪里还说得下去?
屠万城经过这许久早已将腿上虫毒逼出体外,他带着小玉原本无法与嘉陵盟、五毒教两伙人对敌,本打算待双方斗得两败俱伤时再趁机脱身,现在双方这样收场,倒实出他意料之外。
此时天色渐明,屠万城带小玉上了大道,往北疾行。小玉想到苍云寒与林锦仙之约却是一喜,向屠万城道:“屠爷爷,嘉陵盟和五毒教不抢宝剑,那我们以后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屠万城叹道:“你到底还是个蠢丫头!尘剡剑现归朝廷所有,他们明面上说不敢抢,暗地里又岂会不抢?不过苍云寒与林锦仙勾心斗角,相互钳制,这对我们倒是极为有利。”
小玉道:“这倒也是。我们老爷就是被曹公公他们发现了,所以陆家才家破人亡的,夫人也不得已逃命投奔长江盟。”
屠万城道:“江湖势力再大又怎能敌得过朝廷的千军万马?宝剑在苍云寒眼里或许不过是个引子,他得了又能如何?难道还敢拿出来用?不说朝廷不会放过他,便是江湖上的人也会想方设法去抢夺,所以他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将陈建业牵扯进来。苍云寒这厮果然足智多谋,也难怪他以一盟之力与长江盟抗衡多年。”
小玉道:“我们只要找到木姐姐,把尘剡剑归还给朝廷,那这场纷争就能消停了。”
屠万城道:“若非为了凌静,老夫倒还真想看着这帮人斗得你死我活。”
二人赶到午时,来到简州境内的一个大市镇之上,屠万城寻了一家大酒楼,好酒好菜点了一大桌子。小玉近一日未曾进食,早已是饥肠辘辘,饿得头脑发昏了,她与屠万城几经生死,心里已将屠万城当作亲爷爷一般,因此当他之面纵情吃喝,并不觉羞涩失仪。屠万城自斟自饮,边吃边喝,同样也是怡然自得。
忽听左首桌上一个食客道:“二哥你看,那边那个小娘皮那副吃相,好似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肉一般!真是好笑!呵呵!”
这人话说得声音极大,小玉听得一怔,瞥眼四顾,二楼里只有自己一个年轻女孩子,情知说的是自己。但见那两个男子均是三十多年纪,贼眉鼠眼,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瞧着自己忍俊不禁,嗤嗤直笑,小玉顿时羞得面色通红,只得埋头细嚼慢咽起来。
那被称为二哥的男子随即笑道:“三弟,你看你把小娘皮说得害羞了!”
那三弟笑道:“不过这小娘皮长得嘛……还象那么回事!乍一看不怎样,细细一看也还入得了眼,当真是越看越耐看。”
那二哥起身向小玉叫道:“喂!幺妹,跟哥哥走,哥哥保证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小玉大窘,抬眼看屠万城时,只见他自顾吃喝,好似没有听见,只是脸上冷笑不止,阴冷得可怕,小玉当下也假装没有听见,埋头慢吃。
那三弟道:“二哥,小娘皮还看不上咱们呢。”
那二哥道:“也是个没福气的乡下丫头!三弟,吃完饭,咱们要不去‘翠香楼’玩玩?”
那三弟喜道:“好啊!”语气一转,惊奇地道:“二哥,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小娘皮跟‘翠香楼’白荷姑娘的丫鬟长得挺象的。”
那二哥笑道:“不错!屁股长得挺象,胸脯长得也象,就是脸长得不象!哈哈哈……”那三弟听了这话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玉正待发作,忽听邻桌一个食客拍案怒斥道:“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你们要说浑话就滚远些说!”
小玉循声一望,但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相貌俊雅的紫衣男子,他也正向小玉望来。小玉对他仗义执言很是感激,当即微微欠身,报以一笑。
那二哥向紫衣男子怒喝道:“哪里来的狗杂种在这里乱咬乱吠?”
紫衣男子叫道:“你们两个正是那乱咬乱吠的狗杂种!”
那三弟道:“狗杂种骂谁?”
紫衣男子道:“狗杂种骂……”紫衣男子口快上了当,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那三弟笑道:“二哥,你看他自己承认自己是狗杂种了!”
兄弟二人随即大大笑起来,紫衣男子大怒,大步抢上去,一拳便向那三弟面门捣去。那三弟仰头笑得正欢,猝不及防,正中面门,顿时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横流。那二弟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踢出,紫衣男子早已闪了开去,兄弟二人随即一起抡拳往紫衣男子欺了上去。
便在这时,酒楼两个伙计一起抢上来将那兄弟二人拦住。
一个伙计道:“三位客官,稍安勿躁!你们要是黄汤喝多了,想打架便出去打,可别在这里闹事!”
另一个伙计又道:“你们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呢?要真打起来了,砸坏了咱们酒楼的东西,你们还得赔钱,打伤打死了人还得吃官司,多划不来?”
那三弟鼻血横流,怒不可遏,甩开两个伙计,手指紫衣男子叫道:“好小子,你有种就跟我去清禅寺单挑!不敢去的就是龟儿子!”
紫衣男子道:“去就去,怕你们不成?”
那三弟道:“好!老子在清禅寺等着你!”说罢,兄弟二人便急匆匆下楼走了。
紫衣男子付了饭钱正待下楼,小玉忙道:“这位公子,你还是不要去了吧,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人的。”
紫衣男子拱手一礼,微笑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倒还会些拳脚功夫。这两个泼皮,在这地方上横行霸道,作恶非止一日,在下早看不顺眼了,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他们一顿不可!告辞!”不待小玉开言,转身就下楼去了。
小玉忙向屠万城道:“屠爷爷,这人是个好人,咱们去看看。他要是打不过那两个坏人,你就帮帮他好么?”
屠万城冷笑道:“这种人老夫见得多了,自己没什么本事偏偏又爱多管闲事。哼哼!简直是死不足惜!要不是他多管闲事,那两个杂碎只怕已经狗头落地了!”
小玉道:“可是他也是为了帮我呀!”
屠万城道:“蠢丫头,吃饭吧!吃完了咱们还得赶路办大事,哪里有闲工夫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罢又斟酒而饮,不再理会小玉。
小玉此时已然吃得饱了,也只有耐着性子等屠万城慢慢把酒喝完。出了酒楼,屠万城便欲带小玉去马市买马,小玉心里只惦记着那紫衣男子,摇着屠万城手道:“屠爷爷……”
小玉这般突然撒起娇来,屠万城心中又是怦然一暖,他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此刻竟从小玉身上感受到些许天伦之乐,当下竟不忍拒绝,无奈地叹道:“好吧!老夫就遂了你的愿!”
小玉喜道:“谢谢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