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翊华眉头一皱。
“霖哥,才八万块?这不大够啊”
粟鸿霖吃定了他,但表面上还在装。
他一脸愧疚地说:“兄弟啊,哥哥对不起你。
我那两位朋友原本说好的,可一个突然有事出国了,另一个家里的公司出了些状况
兄弟啊,我是想尽办法,只筹到八万块。
兄弟,要不你等等,再等我一两周,我再想想办法。”
曾翊华低着头,语气低落:“八万块,连谭老板他们五个的钱都还不上。”
粟鸿霖转头对谭老板五人抱拳说:“各位老板,还请卖粟某一个面子,今天先还八万块,后面的再让阿华慢慢还上。”
谭老板五人面面相觑,十分尤豫。
说好的要还钱,怎么就只还八万块?
还有,五人加在一起连本带利要十二万多,八万块怎么分?
刘伟雄右手一松,烟头掉到地上,左脚狠狠踩灭,又抽出一根五叶神,没有点火,只是放在鼻孔前来回地吸。
“雄哥,你给说句话吧。”
“别人的面子好说,你的面子,呵呵,就是个屁。”
太直白了。
太落面子了。
粟鸿霖脸上的肉不停地跳动,羞愧、恼怒、不忿,飞速地在眼里闪过。
不过心里其实很高兴。
刘伟雄向来就看不上自己,被当众驳面子也不是一回两回,自己刚才是故意的。
现在有了雄哥这句话,你曾翊华不想还钱都不行了。
可是没有我的八万块,你一毛钱都还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地把货全部贱卖给我吧。
粟鸿霖转头看向曾翊华,一脸的无可奈何。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你还是快卖了那批货,拿着钱先还一部分给雄哥和谭老板他们吧。”
刘伟雄抬起头看着粟鸿霖,似笑非笑地说:“你个扑街,不要把我算进去,我只是进来看热闹的。”
粟鸿霖眉头一跳,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事态似乎朝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在发展。
曾翊华也叹了一口气:“霖哥,要是你今天带了三十二万元来,这批货我马上就卖给你了。
可是你又出尔反尔,我也很为难。”
我不仅会演戏,场面话也会说。
粟鸿霖的心砰砰乱跳,厉声问:“阿华,你为难什么?
我们一场兄弟,你有什么为难的?
我怎么叫出尔反尔?
筹不到钱我也没办法,无能为力也叫出尔反尔吗?
你这样说,还有没有当我是兄弟?”
曾翊华痛心疾首地说:“霖哥,我三十二万元的货,你只出五万块就要收了去,你这样对待兄弟,难道不让我为难吗?”
五万块?
你踏马的真敢开口!
谭老板五人看着粟鸿霖,摇头咂舌。
刘伟雄右手夹着那根五叶神,点着粟鸿霖说:“你个扑街,我就佩服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
粟鸿霖有些急了,拔尖声音,就象太监在喊上朝。
“那又怎么了,我有错吗?
广利厂找到新货源,不要你的这批货。
他们不要,你的货一文不值,当破烂回收都值不了几个钱。
我出五万块回收你这堆破烂,你拍着胸脯问问,我够不够兄弟!”
最后一句像钢丝一般直冲屋顶,他的喉咙都喊嘶哑。
那叫一个气势如虹,那叫一个气贯长虹。
谭老板五人被他的气势震住,也被他的话给打动了。
是啊,五万块收一堆破烂,确实够兄弟。
曾翊华皱着眉头说:“我终于明白了,霖哥,原来是你在到处说,我的货砸手里了,所以大家才来跟我要债?”
“不是”
粟鸿霖刚出口说了一句,看到谭老板五人就在跟前。
电话是他亲自打给这几人的,当面否认他能做得到,但得不偿失,反而会在华盛电子市场败坏自己的名声。
于是连忙收住嘴。
他眼珠子一转,改口道:“难道不是吗?
我也在广利厂上过班,我也认识里面很多人。他们亲口跟我说的,广利厂找到新货源了,不要你的货。
这不是事实吗?
阿华,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霖哥,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就问你这是不是事实!”
曾翊华皱着眉头,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韩生明明说,这事还没有最后定论,叫我不要着急,再等等。”
粟鸿霖只觉得一串滚雷在自己头上炸开。
玛德,自己玩了十来年的鹰,结果被一个台巴子给耍了。
自己利用韩志鹏在逼曾翊华,逼他把货贱卖给自己。
现在看来,韩志鹏这个王八蛋也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逼曾翊华让出更多的利益给他。
韩志鹏,你个王八蛋!
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张哥突然出声:“阿华,我不管你们互相之间的什么门道,就问一句,我们的钱,今天能还吗?”
谭老板等人闻声转头看向曾翊华,纷纷出声:“对,阿华,我们的钱今天能还吗?”
粟鸿霖眼睛一亮,对啊,曾翊华的家底他最清楚不过,现在兜里加银行卡,有没有两千元都不好说。
还钱?
还个几把毛!
今天我看你怎么收场!
呵呵,没钱你做什么生意!
最后还不得老老实实把货贱卖给老子,换钱去应急!
他恶狠狠地盯着曾翊华,就象饿狼盯上它的午餐大肥羊。
曾翊华愣了一下,连忙答:“还,能还。”
粟鸿霖冷笑一声。
还钱?
你去哪里弄钱?
借钱?
起初那二十多万元的货款,你借遍所有认识的人,现在哪里还能再借到钱?
而且这是十几二十万,不是一两千!
曾翊华转身去到货物区,把那个装水的纸箱子搬过来,放到桌子旁,蹲下来在纸箱子里捣鼓,很快掏出钱来。
一摞,两摞,三摞
曾翊华每掏出一摞钱放在桌面上,粟鸿霖的心就被铁锤锤了一下。
十三摞,他的心被锤了十三下,稀碎稀碎的!
粟鸿霖双眼赤红,浑身在微微颤斗,紧握双拳,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十三摞钱,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谭老板五人以为他要冲上去把钱抢走,连忙上前几步,挡在前面。
嘎嘎。
母鸡在叫。
众人转头一看,是刘伟雄在笑,笑得很肆意,笑得浑身在抖,笑得右脚大拇指上挂着的人字拖晃来晃去,可就是不掉。
谭老板从背包里掏出一台验钞机,插上电,拿起一叠钱放进去,哗哗的数钞票声响起,众人心旷神怡,仿佛在听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十二万二千四百元散了出去,换回谭老板五人的收条,以及曾翊华打的借据。
连本带利还清。
谭老板五人眉开眼笑,跟曾翊华和刘伟雄告辞,喜气洋洋地离开。
粟鸿霖红着眼睛问:“阿华,这钱是谁给你的?”
曾翊华很为难地说:“他不让我说。”
接着又补充一句。
“霖哥,其实我更愿意把货卖给你,我们是兄弟。
跟那一位,我真没有那个交情。
可是他可以让我保本,你却让我亏得裤衩子都没有。
换做你,你怎么选?
霖哥,我一直拖到今天下午,就是等你的三十二万,可你
唉!”
粟鸿霖红着眼,连声说:“阿华,我现在就去取钱,三十二万一分不少,马上给你,你把货卖给我。”
曾翊华叹了口气,“霖哥,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丁铃铃!
他的手机响了,飞快地掏出来接通。
“勇哥,你好啊,你从交州出发了,好,什么时候到?
好,我去接你。”
勇哥?
交州?
粟鸿霖很快想到一个老熟人,广利交州厂保安队三组组长陈浩勇,韩志鹏的头号狗腿子!
果然是韩志鹏在搞鬼!
不过粟鸿霖也知道,事到如此,已经无法挽回。
“好,曾翊华,这一次你跟韩志鹏联手坑我,这笔帐我记住了,我们山不转水转,以后你小心点!”
粟鸿霖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愤然地离开。
曾翊华跟着出到走廊,挥手道:“霖哥慢走啊,等我把这批货出了,再请你吃饭。”
刘伟雄站起来,手指夹着那根五叶神,点着曾翊华。
“你个卖好仔,人家都说粟鸿霖奸猾似鬼,我看你比他更鬼,把他耍得团团转。”
曾翊华正色道:“雄哥,我们熟归熟,你可不能随便诽谤我啊。”
刘伟雄狠狠地瞪着他,“你还装!”
曾翊华一脸正色,不惧地回瞪过去,坚持了不到十秒,脸色一塌,变得嬉皮笑脸。
“雄哥,你看人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