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咖啡机“咕噜咕噜”的运转声在狭小的茶水间里回荡，淡褐色的咖啡液顺着金属出液口缓缓注入瓷杯，浓郁的焦香混着热气飘满整个空间。
野原广志握着杯耳，看着杯面泛起的细密泡沫，眼角馀光瞥见身旁正笨拙地擦着杯沿水渍的川口，忍不住抬手在他骼膊上轻轻锤了一下。
“川口你这小子！”
广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来第四股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川口被锤得身子晃了晃，手里的纸巾“啪嗒”掉在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耳根泛着淡淡的红晕，抬起头时憨厚的脸上堆着笑，挠了挠后脑勺：“我、我也是上周才跟松下课长说的嘛。知道野原前辈您当了股长，我就想着一定要来您的队伍——毕竟以前跟您搭档的时候，可比在第一课舒心多了。”
广志端着咖啡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茶水间的玻璃窗擦得透亮，能看到外面办公区里藤井和黑田正围着草加由美的工位，大概是在给她讲业务手册的内容。
北口则坐在他的位置上，时不时朝这边瞥一眼，那眼神里的不甘几乎要通过玻璃飘进来。
野原广志想想这些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川口：“第一课可是咱们商社的精英课，在那再怎么样，也是商社营业部的精英。”
“可、可前辈走了以后，我在第一课真的不好过啊。”
川口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的把手，指节都泛了白，“我嘴巴笨，跟客户谈的时候总说不到点子上，每个月开单量都在中游晃悠。上次因为一个小单子没谈下来，股长当着整个股的面骂我‘浪费公司资源’，课长也跟着说我‘不适合做业务’……”
他说着，头垂得更低了，“与其在那儿受气，不如来追随前辈您，至少您知道我不是故意拖后腿的。”
广志看着川口这副委屈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叹息。
他想起三年前刚进商社的时候，川口还是个连复印机都不会用的新人，跟着自己跑了大半年客户，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加班到深夜，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那时候川口就总说“前辈说的都对”，虽然嘴巴笨，但做事比谁都勤勉，客户要的资料永远整理得整整齐齐，约定的时间从来不会迟到。
他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川口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别瞎想，你哪里不好了？做事踏实，又肯吃苦，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强多了。嘴巴不擅长说话也没关系，咱们做业务靠的不只是嘴，还有诚意——你跟客户相处的时候，那份实在劲儿，比任何花言巧语都管用。”
“可、可是业务员最惨的就是嘴巴不行啊……”
川口还是有些沮丧，声音里带着点鼻音，“上次有个客户都快签单了，结果我被他问产品细节的时候，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单子被第一课的佐藤抢走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广志打断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手掌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按，“现在你在我的股里，我不会让你再受那种委屈。以后有客户谈不下来，随时找我；不知道怎么跟客户沟通，我教你。在第四股，川口你就是我野原广志最好的后辈，没有什么问题是咱们解决不了的。”
这话象一颗定心丸，让川口瞬间抬起头，眼睛里亮闪闪的，原本耷拉着的肩膀也挺直了不少。
广志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起以前两人一起加班到深夜，在便利店买杯热咖啡和饭团，坐在路边讨论第二天的客户计划的日子。
那时候的川口也是这样，只要自己说一句“没问题”，他就会充满干劲。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自己都成了股长，而川口也从新人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业务员。
就在广志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川口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脚边的公文包，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野原前辈，我这次来第四股，也不是没有准备礼物的。东西都在这个公文包里，本来想找个没人的时候给您的……”
广志猛地回过神，目光落在川口的公文包上。
那是一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边角有些磨损，看起来用了不少年。
广志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你、你该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川口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期待：“前辈您猜对了！就是那个……”
广志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咖啡杯里的咖啡溅出几滴，落在他的西裤上。
他赶紧放下杯子，脸上摆出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地举起手，打断了川口还想说的话：“川口你小子！你怎么能给我送这个！我都已经结婚了！”
川口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愕然和徨恐。
他赶紧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公文包的带子，声音带着歉意：“对、对不起！野原股长！是我考虑不周……”
他连称呼都从“前辈”改成了“股长”，语气里满是紧张，生怕自己的行为给广志带来麻烦。
广志看着川口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笑了。
这小子还是这么实诚，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他伸手按住川口的肩膀，脸上的严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狡黠的笑容，他还特意朝川口眨了眨眼睛，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小子慌什么？我又没说不要。这样吧，中午的时候你等我的传呼机短信，咱们一起去楼下的‘田中食堂’吃定食。到时候你把公文包带上，顺便聊聊接下来的客户计划。”
川口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徨恐瞬间被狂喜取代，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憨厚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真、真的吗？太好了！谢谢野原前辈！我中午一定准时等您的传呼机短信，公文包也会好好带着的，绝对不会忘记！”
广志看着川口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
他拍了拍川口的肩膀，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跑客户。你先回工位吧，跟藤井他们好好配合，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野原前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川口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干劲。
“吆西！川口！就是这样！很有精神！”广志满意的点头，转身走出茶水间。
不过在离开茶水间的时候，野原广志瞥了眼川口这小子怀里的公文包。
鼓囊囊的，里面明显塞满了不少东西。
想到以前两人的欢乐时光。
‘咕咚。’
广志还是咽了口唾沫，脸上泛起了些许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