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宿舍楼外的树影还压在地面上。
陈宇默背上包，轻轻把门合上。钥匙在口袋里碰了一下，他没回头，沿着走廊往楼梯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吵醒整栋楼的梦。
他昨晚睡得不算早，但也没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过了一遍流程，不是为了检查有没有漏掉什么，而是确认自己还能平静地说出那些话。他知道明天不会完美，但他已经不指望完美了。
走到楼下，风迎面吹过来，带着一点湿气。他拉了拉背包带，加快步子往校门口方向走。车子六点到，他不想让人等，也不想被人送。
可刚拐过教学楼，人声就传了过来。
“来了来了！”
他抬头一看，夏初冉站在台阶上，手里举着一张纸板，上面用红笔写着“宇默加油”，字歪得像小学生写的。她旁边是何晴，抱着个保温杯，冲他挥手。柳如烟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见他时只是点点头。
身后还站了七八个同学，有人拿着手机录像，有人拎着早餐袋，还有人直接喊了一声：“陈宇默！别到了节目里就不认人啊！”
他愣在原地，脚像是被钉住了。
夏初冉几步走过来，抬手拍了下他肩膀：“你这人真行，想偷偷走？当谁都不知道你今天出发？”
陈宇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们五点半就在这儿等着了。”何晴把保温杯递过来，“豆浆，热的，加了两勺糖。”
他接过杯子，烫得手一缩，又赶紧握紧。杯身贴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必胜”。
“你别笑我字丑。”何晴说，“我早上急着写，笔都拿不稳。”
他低头看着杯子，喉咙有点发紧。
柳如烟这时走了过来，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塞进他手里。布袋是红色的，针脚乱七八糟，像是第一次拿针的人缝的。
“护身符。”她说，“我妈以前给我缝过一个，说是能稳住心神。”
陈宇默捏着袋子，指尖碰到里面一小块硬物，可能是石头，也可能是纽扣。他没问，只点了点头：“谢谢。”
“不准丢。”柳如烟看着他，“也不准说没用。”
“我不说。”他把袋子放进胸前口袋，靠近左边胸口的位置。那里正好能感觉到心跳。
周围的同学开始七嘴八舌。
“记得多说话啊，别光听别人讲！”
“镜头前别紧张，你平时聊天挺自然的。”
“要是有人问你学校的事，就说咱们班最团结！”
有人举起牌子晃了晃：“这个我们做了好久，本来想挂宿舍楼下，后来觉得还是当面给你更有意思。”
陈宇默看着那张手绘的加油牌，红笔边缘已经晕开了一些，边角还有胶带粘过的痕迹。他忽然想起昨晚坐在桌前，阳光落在床单上的样子。那时候他还以为，这一程只能靠自己撑过去。
“你们……怎么都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
“顾深昨天吃饭时说漏嘴的。”夏初冉耸肩，“他说你在准备恋综，我们一问，他就全招了。王均还说你写了本手册，是不是真的？”
“有。”他点头，“但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现在是不是特紧张？”何晴问。
“还好。”他说，“就是刚才看到你们，差点没站稳。”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笑了。
“说实话，”夏初冉把手抄进裤兜，“我们还挺担心你的。你这人太认真，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可那种节目，观众喜欢的是真实的人，不是完美的演员。”
陈宇默看着她。
“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她笑了笑，“就算冷场了，也没关系。我们都看过你讲段子，知道你能把小事说得有意思。”
“就是！”何晴接道，“你上次说修车那段，我们听了三遍才停得下来。”
柳如烟也轻声说：“你说事的时候，眼睛会亮一下。那是装不出来的。”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扶了下鼻梁上方。这个动作原本是为了知识问答设计的，现在却成了掩饰情绪的习惯。他知道他们在夸他，也知道他们不是为了安慰才这么说。
“其实我昨天就想明白了。”他抬起头，“我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我，也不可能每句话都逗人笑。但我可以把我经历过的事说出来，哪怕没人接话，至少我说的是真的。”
“这就够了。”柳如烟说。
“不止够。”夏初冉拍拍他肩，“这比什么都强。”
一群人安静了一瞬。
风吹过操场边的树，叶子哗哗响。远处传来单车铃声，有人骑车经过，看了这边一眼，又继续往前骑。
“车子应该快到了。”有同学看了看表。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校门，在路边停下。
司机下车开门，朝这边望了一眼。
陈宇默站在原地没动。
“去吧。”何晴说，“我们都等着看你上节目。”
“记得给我们比个暗号。”夏初冉笑着，“比如摸耳朵，或者眨左眼。”
“要是遇到心动对象，一定要主动点。”柳如烟难得开了句玩笑，“别等到人家走了才后悔。”
他笑了，这次笑得比之前都轻松。
“我会回来讲段子的。”他说，“到时候你们要是觉得假，就直接骂我。”
“肯定骂。”夏初冉说，“而且骂狠点。”
一群人又笑了起来。
他最后环视一圈，把每张脸都看了一遍。没有煽情的话，也没有拥抱，但他记住了这一刻——清晨的校园，一群穿着校服的朋友站在面前，眼里全是支持。
他背起包，朝校门口走去。
脚步一开始有点慢，走出十几米后，渐渐加快。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齐声的喊叫：“陈宇默，必火！”
声音很大，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鸟。
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右手挥了一下。
阳光照在校道上，映出他长长的影子。前方车辆静候，车门开着，像是在等他跨进去。
他走到车边，司机帮他把背包放进后备箱。
他拉开侧门，一只脚踩上踏板。
就在他准备抬腿的时候，胸前口袋里的布袋轻轻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起的一角衣料，又像是心跳撞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