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这么一说,整个后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弟子自拜入门派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露出这般慌张的模样。
面面相觑片刻,都意识到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便纷纷停下动作,围拢过来,等着师父吩咐。
陈书旷听门主说得这么严重,心忖他恐怕是要和弟子们商讨什么门中要事。
自己毕竟是外人,不便在此旁听,便欲拉着岳灵珊回避。
可杨明似乎是真急了,甚至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存在,还不等他们离开,便直接开口道:“江夏那边传来消息,苏家出事了!”
听完此言,弟子们显然也是一惊,纷纷围上前来。
“师父,是哪个苏家?”
“可是常来给咱们送东西的苏老吗?”
江夏?
苏家?
陈书旷和岳灵珊刚刚迈出的脚步登时一顿。
这个名头实在太过耳熟,二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在江夏城擂台招亲的苏老爷子。
而提起那位苏老爷子,陈书旷和岳灵珊二人都是心中有愧。
毕竟不管出于什么苦衷,他们终归都曾欺骗过那个老爷子,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所以,一听得杨明说江夏苏家出事,二人便都已生了相助之意。
陈书旷转回身来,试探着问道:“杨门主,在下无意探寻您的私事,只是敢问一句,您说的,可是江夏城东,苏家布行的苏老爷子?”
杨明一愣,回头看他:“陈公子也识得苏老?”
陈书旷心中了然,却也不便多做解释,只点了点头道:“有过一些渊源。”
“不知苏老爷子出了何事?”
情况紧急,杨明也无暇过多探究。
只是拔高声音,既是向陈书旷解释,也是说给一众弟子听:“江夏那边传来消息,洞庭水寨的魔教妖人,给苏家下了聘书。
说不日便会登门‘拜访’,要苏家准备好苏小姐,等着他们上门迎娶!”
杨明说罢,环视着自己这群弟子,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我杨明自立派以来,虽时刻不忘师门血仇,凡事以门派为先。
但苏老爷子于我,有再造之恩!
想当年,我父遭奸人暗算,身负重伤,正是苏伯父仗义出手,才救回一条性命!
后来,我下山立派,又是苏伯父频频资助,才让我这狂风剑派不至于散了伙!
如今,苏家有难,苏伯父以血书相托,我若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还有何脸面立于这天地之间!”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情真意切,直听得众弟子热血沸腾。
“师父说的是!苏老待我们恩重如山!”那尖瘦弟子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愤慨,“我刚入门那会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是苏老年年派人送来米粮,才让我不至于饿死!”
“还有我!”另一个憨厚的弟子也红着眼框,“我娘病重,没钱抓药,也是苏老听说了,二话不说就让帐房支了银子,还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苏老就象咱们的亲祖一般!如今他老人家有难,咱们怎能坐视不管!”
“对!师父!咱们这就去江夏,救苏爷爷和苏小姐!”
……
苏老爷子和杨明之父乃是生死之交。
苏家和狂风剑派的渊源同样颇为深重,自杨明立派以来,苏家便从未断过对他们的援助,众弟子都十分感念苏老的恩情。
是以一时间群情激奋,弟子们无半分怯懦,反倒争先恐后,纷纷一个劲地请战。
杨明看着自己这群弟子,眼中满是欣慰。
却又话锋一转,沉声道:“你们的心意为师心领了,但你们都还年轻,是我狂风剑派的希望,你们的路还很长,不该随我一同去冒这个险。
再说了,不过是几个洞庭水寨的魔教妖人,我杨明亦是名门正派的正统传人,独自前往,也足以应付!”
他话说得豪迈,大有孤身赴险、力挽狂澜的英雄气慨。
弟子们却不答应。
“师父!您这是什么话!”大弟子上前一步,神情激动,“我们拜入师门,学的是侠义,练的是胆魄!
若是今日贪生怕死,眼睁睁看着恩人遭难而无动于衷,那我们还练这武做什么?不如趁早回家种田算了!”
“没错!师父和苏老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若不能知恩图报,还算什么人!”
“便是与苏家素不相识,路见不平,我辈习武之人也当拔刀相助!如今魔教妖人欺上门来,我们更没有退缩的道理!”
“师父,让我们跟您一起去吧!”
……
听着弟子们这番发自肺腑的赤诚之言,杨明只觉一股热流直冲眼框。
他看着眼前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庞,看着他们眼中那不掺半分杂质的滚烫热血,胸中豪情翻涌,再也按捺不住。
“好!”他猛地一拍大腿,朗声大笑道,“说得好!是我杨明小瞧了你们!
既然如此,我们师徒今日,便同生共死,去会一会那洞庭水寨的魔教妖人!”
一时间,师徒一心,整个院落的氛围都如出鞘的利刃般,豪气干云!
就在这热血沸腾之际,却有人忽然问了一句:“咦?那个陈公子和他那丫鬟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踪影。
“大师兄,我去后屋瞧过了,他们的行囊也都不见了!”一个弟子从后房跑出来,连声叫道。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
“跑了?”
“这就跑了?”
“哼,我就知道,果然一听到魔教的名头,就吓得屁滚尿流!”
“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眼见陈书旷和岳灵珊悄无声息地消失,原本就看不惯两人的弟子们都不再隐忍。
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嘲弄,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都别说了!”大弟子出言喝止,“害怕魔教,本就是人之常情。
我们这些门派弟子,也无人真正与魔教中人交过手,更遑论那陈公子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听闻魔教之名,只想保命,本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他又不甚通晓武道,只学了几天功夫,难道要他随我们去送死吗?”
杨明沉默不语。
他心中清楚,陈书旷绝非弟子们口中的,是个不通武道的普通公子哥。
但无论对方是何身份,终究只是花钱学艺,各取所需,自然没有陪着他们去冒险的义务。
毕竟就算他颇有些武艺傍身,也不可能是那些魔教妖人的对手。
弟子们尚且年轻,缺乏江湖经验。
可杨明行走江湖多年,又怎会不知魔教的厉害。
他明白,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从选择和魔教为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死局!
所以,陈书旷选择离开才是明智的决定。
他摆了摆手,安抚众弟子道:“此事本就与陈公子无关,休要再议。
都去收拾行囊,准备家伙!要让他们知道,我狂风剑派也不是吃素的!”
“是!”
众弟子轰然应诺,一个个摩拳擦掌,眼中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
“管他什么魔教妖人,定要叫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