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之后,陈书旷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三倍的束修奉上。
杨明见他如此爽快,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当即便将二人引至后院。
这后院坐落在巷子尽头,向两侧发散开来,倒比前头宽敞不少。
院中,十来个弟子正自捉对苦练,手中皆是无锋的木剑,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年纪大的瞧着已过二十,最小的那个,看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瞧见门主领着两个陌生人进来,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活计,一齐看了过来。
“这位陈公子,要在我们这儿学些时日的剑法基础,你们各自练自己的,莫要打扰。”
杨明替陈书旷做了介绍。
陈书旷亦是礼貌地拱手一圈,算作招呼。
众弟子见状,脸上都露出几分诧异。
习武最重根骨,最好是从垂髫之年便开始打熬,方能练出一副好筋骨。
眼前这新来的少年瞧着已有十五六岁,此刻才来拜师学艺,委实是晚了些。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们这狂风剑派虽名头不响,但门主杨明对收徒的资质却一向看得极重,非天资聪颖、根骨上佳的少年不收。
即便如此,门中至今也无人能将那狂风剑法真正练至入门,便是开山大弟子也不例外。
所以,这少年这般年纪还能拜入门庭,便只剩一种可能——和之前来过的那两个富家公子哥一样,是门主为了门派生计,不得已才收下的“散财童子”。
看来最近门派的财政压力很大,逼得师父又昧着良心收了这么一个聚宝盆。
一念及此,众弟子望向门主的眼神里,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心疼与忧虑。
杨明也瞧出了弟子们的误会,又补充道:“陈公子并非拜入我门下,也非你们的师弟,只是在此暂习,你们切记不可怠慢了贵客。”
说罢,他又安顿了几句,便让陈书旷与岳灵珊在此稍候,自己则转身入了后堂,去取那入门的剑谱。
门主前脚刚走,后院里便开始了议论。
虽未当着二人的面指名道姓,却也全无避讳的意思。
“又来一个……”一个瞧着年纪最长的弟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瞧他那清秀模样,怕又是个吃不得苦的公子哥。”
“可不是,”另一个人微微压了些嗓子,语气里满是不屑,“这次更过分,连师都不拜了,还只学什么基本功。
我看啊,就是个从没练过的门外汉,想着混个名头,好去青楼妓馆里跟小娘子们吹嘘,或是跟他的狐朋狗友耍上两下剑,给脸上贴金罢了。”
“嘘!你小声点!”旁边一个憨厚的弟子碰了碰他,“师父不是说了,让咱们别打扰贵客么。”
那尖嘴弟子嗤笑一声:“贵客?我看是祸害!前头那两个惹出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顶着咱们狂风剑派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害得师父给人赔了多少不是!我看这位,怕也是一路货色!”
“我赌他撑不过三天!”
“三天?我看你太高看他了,”先前那大师兄模样的弟子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最多两天!第一天新鲜,第二天喊累,第三天人就没影了!”
“哈哈哈,有理有理!”
岳灵珊在一旁听得是柳眉深蹙,活象只护食的小猫,狠狠地瞪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弟子,象是恨不得立刻上去给他们几个大嘴巴。
陈书旷却是莞尔,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安抚道:“由他们说去,岳大女侠可千万别忍不住动手,说出去再让人笑话。”
岳灵珊这才不情不愿地挪开目光,傲娇地把头一扬:“岳女侠何许人也,怎会跟这些井底之蛙一般见识!再说了,他们骂的是你,与我何干?犯得着我替你生气么!”
话音刚落,便听那群弟子又开了腔,只是这次话锋一转,落在了她身上:“你们说,这些公子哥是怎么想的,出来学武,还非得带个这么俊俏的丫鬟,也不怕分心。”
“你小点声!”那憨厚弟子赶忙提醒,“那丫鬟方才龇牙咧嘴的,瞧着就不好惹,肯定是属狗的!”
“丫鬟?”
“属狗的?!”
岳灵珊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眸中顿时便有怒火翻腾。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张口理论,一只温热的手掌却闪电般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陈书旷死死拦着这头一身蛮劲的小母牛,心里虽然憋着笑,但脸上却写满了难以名状的惊恐。
他瞪着眼睛,看向那几个被吓得噤了声的弟子,满是“我快压制不住她了,你们快跑”的表情。
倒象是岳灵珊真是什么一言不合就会咬人的怪物似的。
众弟子见状,哪里还敢多言,纷纷缩了缩脖子,赶忙又各自散开,埋头练剑去了。
恰在此时,杨明自后堂走出,手里拿着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递到陈书旷面前。
“陈公子,这便是我派的入门剑法《朝阳剑法》,此剑法最重根基,讲求扎实稳健的同时又不失出奇难测,正合你用,我先给你讲讲此剑法的总纲精要……”
“所谓朝阳之升,其势在天,其根在崖。
此剑取朝阳初起之意境,共计一十三式。
其剑意当存高远,如旭日破晓,光耀大千。
其剑根须得扎实,如古松磐石,险中求稳。
一十三式剑路施展开来,初时不过晨光熹微,然剑势连绵,终成云海奔流、金乌普照之势。
故而非以狠戾取胜,而在于取其势,养其锐……”
听着门主开始授课,岳灵珊这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不再计较。
只是那只被陈书旷拉住的玉手却猛地反转,找准他腰间的软肉,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拧!
陈书旷只觉腰间剧痛,倒吸一口凉气,脸瞬间憋得通红。
杨明刚讲完剑法总纲中的精要,一抬头,却看见陈书旷这副模样,不由得疑惑道:“陈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陈书旷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方才岔了气,缓一缓便好。”
杨明狐疑地点了点头,指着院中的空地:“既如此,我且将这起手式演练一番,也好让公子先行领悟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