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陈设寻常,不过一几两椅,壁上悬着几幅字画。
高信却是踪影全无,显然已通过密道遁走。
陈书旷四下搜寻,试图找出砖石的缝隙或机括的痕迹。
岳灵珊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惊惧抛出脑后,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凡秘道机关,欲求其隐,必合于常情常理,大户人家尤重风水陈设,此中便有迹可循。”
想到岳不群的教导,她的目光开始在室内缓缓流转,在掠过北墙正中的条案时,忽地定住。
只见那条案之上,左置一青花古瓶,右摆一方菱花铜镜,正中则是一座仿制的西洋小钟。
“东瓶西镜……”岳灵珊低声轻语,“爹爹说过,这是徽州人家常见的陈设,取‘瓶’谐‘平’,‘镜’谐‘静’,寓意‘东平西静’,终生安宁。
但此乃湖广地界,并非徽州,此处又非正经厅堂,这般刻意摆放,已是古怪。”
她快步上前,伸出纤指,轻抚那铜镜边缘,又掂了掂那青花古瓶。
“更古怪的是,”她回头看向已停下动作、正凝神听她分析的陈书旷,“这钟声沉闷,积尘颇厚,似是久未上弦;铜镜背后水汽凝结,入手冰凉;唯独这青花瓷瓶,胎体洁净,瓶口无尘,仿佛……常被挪动。”
话音未落,她双手已握住瓶身,试着左右一转。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墙内传来。
岳灵珊眸中一亮,手上再加了半分力道,循着阻力最小的方向稳稳将古瓶转动了半周。
“扎扎扎——”
一阵低沉的石板摩擦声响起,只见那看似浑然一体的东侧墙面,竟有一块石板向内翻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阴冷的风自内吹出,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成了!”岳灵珊轻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今日之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现下抢在陈书旷之前找到了密道,才为她找回了些许自信。
“岳女侠,好眼力!”陈书旷由衷赞道。
看到陈书旷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岳灵珊脸上微热,却挺直了腰背,当先便要向里走:“事不宜迟,我们快追!”
陈书旷抢步走在岳灵珊身前,虽是逃生密道,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
他的内力要比岳灵珊强得多,真有什么机关,自保起来也更轻松些。
“当心脚下。”
幽暗的密道之中,陈书旷温声开口,带起一片空洞的回音。
岳灵珊下意识地抓紧了他道袍的袖角,另一手则按着腰间剑柄,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密道远比想象中要狭窄,两侧石壁粗糙嶙峋,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湿冷,反倒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干涩气息。
脚下的石阶亦是高低不平,每走一步都需格外留神。
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两人一前一后,就这样摸索着前行了十数步。
随着二人逐渐深入,光线也愈发暗淡,直至周遭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岳灵珊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脚下却踢到了某种物事,发出几声轻响。
陈书旷听得分明,立刻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找去。
他蹲下身,借着袖中藏着的火镰与火石,轻轻一敲。
迸溅的星火短暂地照亮了脚边的景象——方才岳灵珊踢到的,竟是堆散落的干柴。
陈书旷眉峰微蹙,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也愈发清淅。
他不再尤豫,直接一把拉起岳灵珊的手腕,加快了脚步。
“跟紧我!”
岳灵珊虽不知他为何突然紧张,但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再多问,乖巧地任他攥着自己的玉腕,只提了口真气,寸步不离地跟上。
可越往前走,脚下的干柴便越多,从最初的零星几根,到后来几乎铺满了整个信道。
空气中,更弥漫开另种刺鼻的气味,混杂着硝石的辛辣与油料的腥膻。
方才的猜测彻底被落实,陈书旷心头猛地剧震,低喝出声:“不好!”
高信这厮,竟是想放火将他们活活烧死在这密道之中!
一念及此,陈书旷再不保留,脚下真气流转,身形陡然一振,向前疾冲而去。
岳灵珊身子轻灵,又比陈书旷多练了几年轻功,此刻被他带着,更是快如鬼魅,耳畔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又狂奔了数十步,前方忽有些细微的光亮透出,艰难地将这片深邃的黑暗挤开一个口子。
两人皆是一喜,脚下更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朝着那光亮之处全力疾奔。
随着距离拉近,光晕也在视野中迅速扩大,似乎预示着出口近在眼前。
可当两人奔至距洞口仅馀十来步之遥时,脚步却齐齐一滞。
只见高信正站在密道的尽头,手里举着枚燃烧的火折,脸上挂着病态的、扭曲的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两位,来的可真慢啊,我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在狭长的甬道中回荡,说不出的怨毒与快意:“这条黄泉路,走得可还舒坦?”
“淫贼!”岳灵珊眼疾手快,不等陈书旷反应,已将他向旁一推,手腕疾翻,掌中长剑便如脱弦之箭,化作清亮流光,直奔高信咽喉!
高信虽早有防备,但还是没料到这一剑的来势竟能如此之快。
只来得及怪叫一声,便狼狈不堪地向旁滚倒,这才堪堪避开了这夺命的剑锋。
他从地上爬起,勃然大怒,脸上再无半分戏谑,只剩下穷凶极恶的疯狂。
“死娘们!你别急,老子迟早把你那个不值钱的师姐也送下去陪你!”
他高声咒骂着,反手抓住墙壁上凸出的木制扳手,猛地向下一折!
“咔嚓!”
随着扳手断裂,他身后那扇厚重的石门也发出“轰隆”的低哮,开始迅速下落。
高信再不迟疑,向后缩了两步,然后猛地将手中的火折远远掷出!
“轰——!”
火星触及油料的瞬间,烈焰如苏醒的怒龙,咆哮着冲天而起!
堆积如山的干柴与硝石被瞬间引燃,火舌沿着信道,仿佛狂舞的毒蛇般,朝着二人飞速扑来!
与此同时,沉重的石门也彻底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将高信与这片火海彻底隔绝。
“哈哈哈哈哈哈!”
门后传来高信癫狂至极的笑声,满是报复的快感。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做对亡命的烤鸳鸯吧!”
“他怎么象疯了似的?”听着高信疯狂的大笑,岳灵珊不禁有些悚然,“我要杀他,他恨我也理所应当。”
“但你一路相护,又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也这么恨你?”
“是啊,我也不懂。”
陈书旷回想起这一路上和高信同行的种种,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