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旷心中一震,情知自己这一下若是撞上去,立时就要一命呜呼。
可此时心神纷乱,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连残存的几分理智也似被蚕食殆尽,终究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就在他即将血溅当场的瞬间,耳边恍惚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冷哼,那抵在喉头的冰冷剑锋便倏然撤去。
失了支撑,陈书旷象是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着身躯倒下,他的意识也彻底坠入了无尽的黑暗,合眼之前,只恍惚看到了面前那双小巧的翠绿绣鞋
而在他的身前,岳灵珊依然穿着那身青衣,右手一撇,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然后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伸手相扶的打算。
她上前一步,用剑尖点了点陈书旷的额头,嘴角一挑,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
“喂,骗子,别演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好听,带着看破一切的得意,在安静的客房中回响。
“在江夏城的擂台上,你也是这么一碰就倒,你的伎俩我已经见过了!”
“哼哼,事到如今还想故技重施么,告诉你吧,岳女侠可不是傻瓜!”
回想起自己像傻子一样被骗得团团乱转,还真的被他吓到的傻样,岳灵珊的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一阵羞恼。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又抬起玲胧小脚,用鞋尖不轻不重地推了推陈书旷的脸,想要借此激怒对方,让他自己忍不住起身。
可预想中,那张俊脸的主人“惊醒”过来,恼羞成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陈书旷依然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岳灵珊微微一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只见陈书旷蜷缩在地,身子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额上青筋暴起,面色涨得通红,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丝丝缕缕灼热的雾气,开始自他道袍中蒸腾而出,似乎就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烤热了些。
这……不象是装的。
岳灵珊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明显的慌乱。
她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陈书旷的额头。
“呀!”
指尖传来的滚烫触感让她惊呼一声,闪电般缩回了手。
她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搭上陈书旷的手腕,运起一丝内力探去。
甫一接触,便觉有一股狂暴混乱的真气便如决堤的洪流,顺着她的指尖反冲回来!
岳灵珊只觉经脉刺痛,急忙撤手,心头大骇。
他体内的真气……竟乱到了这般地步!
她咽了咽口水,不禁想起了当年初次修习华山心法时,岳不群的告诫。
“珊儿,切记,我华山正宗,讲究以气驭剑,以内功最重。”
“……而愈是高深玄妙的内功,修炼起来就愈是凶险,须在全神灌注,无任何外力侵扰的情况下潜心修炼。所以,修炼高深内功时,往往要有信任之人护法。”
“否则,若在冲关破境、物我两忘的紧要关头,被外力骤然惊扰,轻则心神受创,重则真气逆行、经脉错乱,到了那是,便是神仙也难救……”
“此为‘走火入魔’,乃是习武的第一大险!”
外力侵扰,走火入魔……
‘难不成……是我害了他?’
此念一起,岳灵珊的脸上便如血色尽褪般,“唰”地苍白起来,。
可下一秒,又有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
活该!
谁叫他助纣为虐,与那姓高的淫贼为伍?
谁叫他油嘴滑舌,在江夏擂台上那般戏耍自己?
谁叫他生得一副风度翩翩的好皮囊,却偏要行那下流之事……
自己本就是来替天行道的,这般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死了也算干净!
想到这里,岳灵珊一咬牙,猛地站起身,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可明明一只脚已迈出了门坎,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望去。
那陈书旷还躺在地上,抽搐的幅度似乎越来越小,呼吸也变得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客房里静得可怕,岳灵珊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脑海中,那张温和带笑的俊脸,与此刻痛苦扭曲的面容交替浮现……
若是他就这么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我的一时之气,死在这徽州城的客栈里……’
岳灵珊如此想着,便觉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手脚都变得冰凉。
寒意在周身上下飞速蹿过,最终猛然钻进她的心里。
岳灵珊深吸一口气,猛地跺了跺脚,象是要将恐惧与尤豫全都踩碎,然后转身快步奔回房中。
“小道士,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她咬着牙,冲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陈书旷恨恨地喊道。
明明他们二人近在咫尺,岳灵珊还是毫不克制地放开声音,也不知是为了警告对方,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你要是敢再骗我,我……我绝饶不了你!”
说罢,她利索地矮下身子,盘膝坐在陈书旷身后,双掌抵住他的后心大椎穴,便要将自己的内力渡入,为他梳理那狂暴的真气。
可她的内力刚一探入,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雄浑磅礴的乱气吞噬。
非但没能起到半点引导作用,反而象是火上浇油,激得陈书旷体内的真气愈发狂乱!
“噗!”
岳灵珊只觉一股巨力反震而来,喉头一甜,整个人向后翻倒,嘴角已渗出丝丝血迹。
她也顾不得擦拭,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这下,她是真的慌了神。
“喂!小道士,小道长!我再也不说你是骗子了,你别死啊!”她摇晃着陈书旷的肩膀,可对方除了无意识的呻吟,再无半点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岳灵珊急得在房中团团乱转,六神无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爹爹说过,对待走火入魔之人,若是对方内力胜过自己,便不可以自身真气强行引导。可那又该如何是好……”
“对了!”
岳灵珊猛地停住脚步,双眸陡然一亮。
她想起来了,岳不群曾经说过,若是遇到这等情形,还有一个法子!
“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