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哭嚎尖叫被拖远,院内一片狼藉。
秦渊捂着胸口,气得浑身乱颤,赵氏则瘫坐在地,掩面痛哭。
缓过劲来后,秦渊手指哆嗦地指着秦烈,继续骂:
“逆子逆子啊!你如此行事,是要将我秦家置于何地!”
秦烈没有看他们,继续冷漠吩咐士兵:“拖下去。”
说完,他迈步走入刚才看的房间。
“站住!你”秦渊还想阻拦,却被周边老兵散发的冰冷气息慑住,话语卡在喉间。
秦烈推开房门。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刀,缓缓扫过里面的一切。
然后,死死定格在角落处,一件格外新的甲胄上。
那是楚天河的甲胄。
这件甲胄是太子赐予,镶金渡边,他记得很清楚。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秦烈站在那里,他的手指在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这件不属于他的甲胄出现在这里,证明他的未婚妻搬过来后,与其他男人同了房。
虽然早知楚天河与柳依依的尿性,但此刻,秦烈还是感到了寒冷彻骨的荒谬感。
如此行为,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竟然还允许此事发生。
自己入狱时,人还没死呢!
父母就默许楚天河与自己未婚妻同房!
他的亲生父母,早就准备抹除他的一切了。
他们早已在心里,判了秦烈死刑,急不可耐地要将他扫入历史的尘埃,换成楚天河这个替代品。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渊和赵氏追了进来,当看到秦烈正对着那个甲胄时,两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烈烈儿你听我们解释”赵氏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那是那是依依贤良淑德给天河修补破损的战甲”
“怕我万一回不来,提前给我未婚妻找个归宿?”秦烈缓缓转身,接过了她的话。
“要找,也不该是楚天河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破碎感和愤怒。
“好,很好。”他轻轻点头,目光移到父母惊惶失措的脸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们计得真远。”
“秦烈!”
秦渊试图挽回局面:“此事你不要偏激!但你也看到了,今日之势,是太子与太后欲除你而后快!我们也是为了候府,为了秦家”
“为了秦家?”秦烈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你们和楚天河联手,对我灌下毒酒,推上刑场,千刀万剐,也是为了秦家?”
“秦烈,为父和你母亲,都是有苦衷的!”秦渊瞳孔慌乱。
秦烈走上前,看着那件金边甲胄,伸手,指节陡然发力,五指因用力而泛起森白。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生,那肩甲处的甲片,竟然硬生生给掰扭曲了。
“我既然回来了,那从今日起,”他转过身,下巴微微颤抖,目光如冰刃扫过父母,“侯府内外一切事务,由我的亲兵接管。”
“什么!”秦渊先是一怔,随后勃然大怒,“这是我秦渊的侯府!”
“你的?”秦烈向前一步,气势逼人,“没有我秦烈九死一生挣来的军功,你这‘威远侯’的爵位从何而来?
没有我稳定北疆,你这侯府早被蛮族的铁蹄踏平!
现在,你们享受着用我的命换来的荣华,却在我背后盼我早死?”
他每说一句,秦渊的脸色就白一分。
秦渊刚爆发出的怒火就像被狠狠泼了冷水。
见丈夫被震慑住,赵氏掩面流泪:“儿啊,我们也是怕太子怪罪,你爹毕竟是臣子,太子的话,哪敢不听。”
望着赵氏拙劣的哭戏,秦烈都懒得点破。
他顿了片刻,用一种平稳但不容打断的语气宣布:“父亲明日上书,以年老体弱、旧疾复发为由,辞去朝中一切实职,只留侯爵虚衔。儿子自当护你日后周全。”
“你要我辞官?!”
听到这话,秦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他被强压下去的怒火重新猛的涌起,比之前更加凶猛。
“绝不可能!”
“不可能?”秦烈眼神冰冷,“你既说我与太子是死仇,为何不辞官归隐避免卷入朝野斗争,莫非你是要继续跟太子来合谋我吗?”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重若千钧:“父亲,你是觉得我死以后,太子是真会保你候府,还只是把你当随时可牺牲的棋子?”
“闭嘴!”秦渊声音尖利,“你要我辞官?!还要放弃朝中基业,做那穷酸百姓?!你疯了!我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地位,你让我拱手让人?绝不可能!”
盛怒之下,秦渊瞥见旁边花架旁的实木撑杆,抄起来就朝着秦烈狠狠砸去!这一下含怒出手,力道极大,带着呼啸的风声!
换了以前,只要秦渊在家里动怒,秦烈都只会跪地领打,无论被怎么打也只会咬牙硬抗,绝不敢反抗。
可现在不同了,站在这里的秦烈,已经不是以前的秦烈!
“啪!”
一声脆响!
秦烈闪电般击出一拳,精准地捶中砸来的木杆,那根结实的木棍竟应声而断!
断棍被他抓住后扔在地上。
接着,秦烈目光带着无形的威压,看向惊骇失色的父母。
秦渊和赵氏彻底僵住了,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们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杆,又看看眼前这个气息冷冽、眼神陌生的儿子,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那个打不还手,那个对他们百依百顺的儿子,消失了!?
“你你竟敢”秦渊手指颤抖,嘴唇哆嗦,难以置信。
“我为何不敢?”
秦烈气势逼人。
“父亲,你明知留在朝中太子不会容我,你却还选择继续留在朝中,莫非是还想继续害我吗?
这些年我为秦家积攒下的家底,足以让你们二老安度晚年,为何还非要卷入朝党之争,
是非要在太子与我之间选一个站队吗,那你们是选我,还是选太子?”
冰冷的话语听得秦渊浑身一颤,他此生最爱名利,夺他名利如杀他,但眼前秦烈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又怕秦烈大义灭亲,内心陷入剧烈挣扎。
秦烈却不再看他,对士兵吩咐:“取纸笔来。”
一名老兵将笔墨迅速呈上。
秦烈挥毫泼墨,很快,一篇以秦渊口吻写就的,言辞恳切的,极力渲染年老多病、难堪重任,恳请准许辞去所有实职,归家养老的辞表,便大功告成。
写罢,他拿起辞表,吹干墨迹,直接塞到了秦渊颤抖的手中。
“明日,给太子太后递上去。”
秦渊拿着那薄薄的奏章,手都颤抖起来,呼吸全乱了。
“没什么事,就请父亲母亲先出去吧,我要收拾院子。”秦烈冷漠地背过身去。
秦渊和赵氏,眼神交织着愤怒不甘及几分恐惧,但还是转了身,快步离开了听涛苑。
路上秦渊的拳头一路紧紧攥着。
秦渊赵氏回到自己的主院,屏退左右。
赵氏立刻抓住秦渊的胳膊:“老爷!难道难道我们真要辞官回当贱民?这朝中富贵我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才”
“辞官?绝无可能!”秦渊猛地甩开她的手,“这逆子,不过是仗着今日侥幸,又有一帮莽夫撑腰,才敢如此猖狂!让我放弃一切?做梦!”
“可是可是他现在把持着府里,那些兵痞子都听他的,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赵氏六神无主。
秦渊压低声音道:“慌什么?他现在是锋芒毕露,又刚被特赦,心里积压了怨气,行事偏激些也属正常。
我们先顺着他,对他嘘寒问暖,先稳住他再说。时间久了,等他气消了,放松警惕,我们自然能找到机会。”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侯府,终究是我秦渊的侯府!这朝廷,也不是他一个武夫能只手遮天的!太子殿下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需耐心等待,静观其变。”
“那那天河呢”赵氏又想起养子,心疼不已。
“顾不了那么多了!”秦渊烦躁地打断,“现在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他?他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对付秦烈这个逆子!”
这晚,秦烈与父母的争执在下人圈炸起巨大风波。
大量丫鬟婆子议论秦烈一朝得势,不知道哪天又触犯圣怒被打回原型。
管家福伯暗自庆幸,还好秦烈进门当天,没让家丁上前为难。
但翌日,威远侯府表面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所有人各司其职,看不出一点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