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月下散步与艰难拒绝
“我和我爸说我喜欢你。
楚晓雅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女的羞涩和豁出去的勇气，却像一道惊雷，在这间简陋的招待所餐厅里炸开。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连窗外的蝉鸣都似乎停滞了片刻。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在略显陈旧的地砖上。
林风僵在原地，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他看着对面的楚晓雅，她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抹明显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等待回应的紧张。那双平日里或狡黠或从容的眼眸，此刻清澈见底，映照出他有些失措的影子。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秒钟的沉默，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林风的喉咙有些发干，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卡在喉咙里，组织不起一句完整的句子。震惊、错愕、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以及更深的、沉甸甸的忧虑，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冲刷着他的理智。
他万万没有想到，楚晓雅会如此直接，如此毫无保留地将心意摊开在他面前。这不是暗示，不是试探，而是明明白白的宣告。结合她今天所有反常的举动——突然的到访、食堂的共餐、办公室的滞留、乃至此刻的晚餐——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指向这个简单而震撼的真相。
是因为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更汹涌的混乱。平心而论，楚晓雅年轻、美丽、家世显赫、自身优秀，这样一个女性的青睐，对任何男人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足以满足最深层的虚荣心。有那么一瞬间，一种本能的、男性化的得意和眩晕感，几乎要攫住他。
但下一秒，更现实的画面如同冷水般泼洒下来。苏晓梅温婉而隐忍的脸庞，夏晚晴清冷中带着忧伤的眼眸，像两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拴住了他即将飘起的心。还有李书记语重心长的提醒，楚省长那深不可测的“考验”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他不能。他不能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炽热的情感。这不仅仅关乎情感的选择，更关乎责任、道义，以及他苦心经营的前途和底线。
餐厅里还有其他零星用餐的客人，虽然距离较远，但林风能感觉到有几道好奇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他们这一桌。楚晓雅刚才那句话声音虽轻，但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难保不会被人听去只言片语。这里绝不是谈话的地方。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又看向依旧紧张地望着他的楚晓雅。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个楚处长，你吃好了吗？”
楚晓雅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嗯吃好了。”
“这里有点闷，”林风站起身，动作略显匆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
他的提议带着明显的转移话题和离开此地的意图。楚晓雅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明亮，她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告白场合不太合适，便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好啊。”
林风快步走到收银台结了账，然后和楚晓雅一前一后走出了餐厅。穿过招待所略显昏暗的大堂，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夏夜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门外是一条不算宽敞的街道，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街道很安静，这个时间点，小县城的人们大多已经回家休息，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比在餐厅时更加微妙和凝重。告白的话语已经出口，像一块巨石横亘在两人之间，等待着一个回应。
楚晓雅微微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有些慢。她在等待，等待林风开口，等待他给她的勇气一个答案。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柔和而静谧，完全没有了白天的张扬，倒像是个心怀忐忑的普通女孩。
林风走在她的外侧，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知道，必须说清楚。拖延和暧昧，对楚晓雅不公平，也会让局面更加复杂。他必须狠下心，斩断这刚刚萌生的、不该有的情丝。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面对着楚晓雅。楚晓雅也停了下来，抬起头，清澈的目光带着询问和一丝不安，望向他。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庞轮廓柔和，眼神纯净。林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他避开她过于直接的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
“晓雅，”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第一次省去了“处长”这个称谓，用了更亲近的称呼，却让接下来的话显得更加残忍，“谢谢谢谢你的心意。”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但是对不起。”
楚晓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握紧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但那眼神里的光，似乎黯淡了一分。
林风狠下心，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低沉而诚恳：“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了楚晓雅的心上。她猛地咬住了下唇，将头垂得更低，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中的情绪，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的震动。
“上次你去北京”林风艰难地继续，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必须把话说透，避免任何误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确实是去找她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怅惘：“她对我来说，很特别。我们之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我不能辜负她。”
说完这些，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楚晓雅，目光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无奈：“晓雅，你是个好女孩。真的，非常好。你家境好，自身又这么优秀，漂亮、聪明、开朗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拥有最完美的感情。而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苦涩：“我林风，不过是一个从小地方一步步爬上来的普通干部，身上背着不少担子和麻烦。我真的配不上你。我也不能再害另一个好女孩了。尤其是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沉重。他知道这句话很伤人，但他必须说。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孤独地投在地上。
楚晓雅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长时间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紧紧包裹。林风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的、巨大的失望和伤心。
终于，她缓缓地抬起头。路灯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林风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眶已经红了，里面蓄满了泪水，但她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它们掉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直直刺入林风的心脏。他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和不忍。他多么想安慰她，哪怕说一句缓和的话。但他不能。他必须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他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对楚晓雅而言，无疑是另一种煎熬。最终，他迎着她泫然欲泣的目光，沉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仿佛是为了让她死心，也为了说服自己：“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对不起，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不值得”楚晓雅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林风，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滑下，在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力地呼吸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骄傲如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被明确拒绝后，还表现出更多的失态。
林风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和无声滑落的泪水，心如刀绞。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想说句“别这样”，但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知道，此刻任何形式的安慰，都是虚伪和残忍的。
“你别这样。”他干涩地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真的不合适。”
楚晓雅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毫无征兆地，猛地转过身，看也没看林风一眼，沿着来时的路，快步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跑去。
她的脚步很快，很乱，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仓促，仿佛在逃离一场让她无地自容的羞辱。
林风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追。他望着她越来越远的、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看着她跑进招待所的大门，消失在视野里。夜风吹拂着他的衬衫，带来一阵凉意。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心力搏斗。
他知道，他彻底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心。但这是他必须做出的选择。在情感与责任、诱惑与底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尽管，这选择让他此刻的心情，也沉甸甸地坠入了谷底。
他在路灯下站了许久，才缓缓迈开脚步，朝着招待所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第19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