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
此地是九天仙阙的绝对内核，万仙神佛朝拜之所
往日流光溢彩，仙气氤氲的殿堂，今日却死寂得能听见星辰轮转的微声。
雕龙画凤的擎天玉柱冰冷矗立，投下巨大的阴影，将殿中众仙神色各异的脸庞切割得明暗不定。
空气凝重到极致。
顾长夜一步踏入殿中。
他身后，左侧是杨戬，手持三尖两刃刀，神情淡漠，天眼闭合，却自有镇压万物的气度。
右侧是孙悟空，金箍棒随意地扛在肩上，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火眼金睛正一寸寸扫过佛门阵营。
他们三人，不象待审的囚徒，更象是前来问罪的债主。
那从容不迫的脚步，那旁若无人的姿态，将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审视与敌意的目光，尽数碾得粉碎。
高坐于九龙宝座之上的玉皇大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神幽深，无人能揣测其心中所想。
佛门阵营里，一尊身形枯瘦的老僧，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他明明身形不高，却在睁眼，成了整座大殿的中心。殿中所有光线，所有仙神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刻向他汇聚。
过去佛，燃灯。
“妖言惑众，乱我三界。”
燃灯古佛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似大道伦音，直接在每个人的元神深处炸开，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定义真理的威严。
“此子非三界中人，乃域外天魔降世。”
“其所言所行，皆为颠复之举。”
“陛下，当以雷霆手段，将其神魂俱灭，以正视听！”
沉重的威压，不再是比喻，而是真实不虚的法则之山，自九天之上轰然压下，直指顾长夜三人。
孙悟空喉间发出一声低吼，金箍棒握紧，周身战意沸腾。
杨戬眉心的天眼，迸射出一缕足以割裂虚空的金色神光。
顾长夜却只是抬了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安抚了身旁两位顶级战神的暴动。
他迎着燃灯古佛那双眼眸，脸上甚至还带着近乎于嘲弄的微笑。
“天魔？”
“古佛，你急了。”
他没有高声辩解，只是平静地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缕微光从他掌心升起，在他身后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万古先祖仿真器】——推演投影，激活！
凌霄殿上空那浩瀚的仙道气运，被一股无形而霸道的力量搅动。
云海翻腾，光影扭曲，一幅清淅无比的、让所有仙神脊背发凉的末日绘卷，缓缓呈现于众人眼前。
那画卷之中，仙宫不再，琼楼不再，只有断壁残垣。
天河断流，南天门崩塌。
无数天兵天将的残骸在虚空中静静漂浮，曾经照耀三界的漫天星辰，正一颗接一颗地黯淡、熄灭。
“古佛说我是天魔，可曾想过，真正的‘魔’，早已深植于三界，无人察觉。”
顾长夜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清淅地传入每一位仙神的耳中。
“我将其称为，‘熵增’。”
一个全然陌生的词汇，让殿中绝大多数仙神眉头紧锁。
“三界，好比一个巨大的池塘，气运就是池水。万物生灭，本该循环往复，池水不增不减，这是天道。”
“但如今，池塘上出现了一个只进不出的豁口。”
顾长夜的目光，直直刺入佛门阵营。
“佛门在三千世界广开庙宇，吸纳凡间香火信仰，化为自身功德气运。这些本该在死后回归天地的能量，却被你们尽数截留，囤积于西方极乐世界，化作了八宝功德池中那号称永不干涸的池水。”
“你们，才是那个正在抽干整个三界，让万物走向枯竭的‘毒瘤’！”
话音未落，上空的画卷陡然加速。
时间，被快进至五百年后。
画面中，稀薄的天地灵气再也无法支撑天庭的运转。
黑色的忘川之水从地脉深处汩汩涌出，轻易地吞噬了一座又一座仙宫。
最后一幕，定格在凌霄宝殿。
那张像征三界至尊的九龙宝座，在黑水的侵蚀下，发出无声的哀鸣，最终化为一撮飞灰。
玉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双目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那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感觉自己的帝位，自己的权柄，正在被冰冷的黑水一寸寸淹没。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众仙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就在此时，杨戬向前一步，声音冰冷地呈上一份玉简。
“陛下，此乃华山地脉勘测图。”
“沉香劈山救母，天条虽损，华山地脉却因其至情至性的‘唯心之力’，灵气不降反升，如今已成一方洞天福地。”
“这足以证明，顾先生所言非虚！情感与意志，才是对抗熵增，维系三界存续的根本！”
这不再是理论，而是铁证。
众仙哗然，尤其是那些出身截教的旧部，财神赵公明、三霄娘娘等人，眼中精光爆射。
他们本就与阐教、佛门不对付，此刻顾长夜的理论，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最完美的攻击靶子。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年修行越来越难，瓶颈越来越厚！”
“佛门此举，与吸血之魔何异！”
玉帝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的目光在燃灯古佛阴沉的脸上，和顾长夜那双平静的眼眸间来回移动。
他动摇了。
他看到了制衡佛门，甚至反将一军的绝佳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自保的唯一希望。
顾长夜敏锐地捕捉到了玉帝眼神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决断，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向前一步，对着玉帝深深一揖，声音铿锵有力，如金石交击。
“微臣顾长夜，愿立军令状，为陛下分忧，为天庭解难，彻底治理忘川水患！”
殿中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顾长夜身上。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此局的真正杀招。
“但，治理水患，需先断其源头。”
“微臣恳请陛下授权，允许微臣清查三界因果，追回所有被不当截留、流失的气运！”
“开启，三界审计！”
“查帐！”
“查清楚，到底是谁，吞了本该属于天庭，属于三界众生的气运！”
玉帝眼中的最后尤豫彻底消失。
他看着燃灯古佛那张铁青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压抑了万年之久的快意。
“准奏！”
玉帝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与帝王的决断，响彻凌霄。
“朕今日，敕封顾长夜为‘三界巡查大司寇’，位同四御，监察三界！”
一道璀灿金光自穹顶浩荡落下，凝聚成一根古朴斑驳的短鞭，径直落入顾长夜手中。
打神鞭！
虽是仿品，却也代表着玉帝至高无上的授权，代表着天庭的法理。
“即日起，开启三界大审计！”
“凡有阻挠者，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