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翠云宫内，连阴风都仿佛在此地凝固成永恒的琥珀。
顾长夜的神魂之躯，就站在这片亘古静止的中央。
前方，是那尊已然石化的菩萨，以及菩萨眼角那滴悬而不落的金色泪珠。
那是地藏王最后的“自我”
在菩萨身前，趴着一头形似白犬的神兽。
当顾长夜出现的刹那，它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杀意，没有戾气，只有无尽的澄澈。
世间万物的本相，过去未来的因果，都在这双眼眸中无所遁形。
嗡——
顾长夜的神魂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这不是攻击。
是一种被彻底看穿、层层剥离的解析感。
他的伪装，他借来的地府气运，他身为凡人的本质，乃至于他神魂最深处那【万古先祖仿真器】的微光……
在这道目光下，被瞬间洞悉。
神兽谛听。
它的神通，是顾长夜所有手段的天生克星。
谛听缓缓站起身，身躯并不庞大，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天倾地覆。
它没有咆哮。
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顾长夜。
眼神中，流露出古老而深邃的轻篾。
仿佛在看一个试图用尘土掩盖自身的跳梁小丑。
一个凡人，竟敢伪装成后土娘娘的上使，妄图染指它的主人。
可笑至极。
它喉咙深处，开始蕴酿一缕毁灭性的音波。
这声咆哮一旦发出，将响彻整个地府，惊动鬼门关外的佛门大能。
顾长夜，将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这必死的局面，顾长夜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
他甚至没有再尝试催动那可笑的“上使”气息。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谛听，仿佛在看一个相识万古的故人。
“你很忠诚。”
顾长夜开口，声音平淡。
谛听的咆哮蓄势待发，眼神中的讥讽更浓。
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
“但你的忠诚，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顾长夜再次开口。
就在谛听即将发出雷霆之吼。
顾长夜闭上了眼。
神魂本源，剧烈燃烧！
【神魂推演激活！】
【目标：谛听。】
【关键词：未来、背叛、遗弃。】
【可能性碎片捕获成功……开始广播！】
一段不属于过去，而是属于“未来”的画面，如一道无声的电光，狠狠刺入谛听的脑海！
那是一场席卷三界的大劫。
灵山崩塌，佛陀喋血。
在最后的关头，一位准圣古佛为了自己能逃出生天，毫不尤豫地将身边的谛听推向了毁灭的洪流！
画面中，谛听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是佛陀冰冷无情的眼神。
它听到了。
用它辨识真假的神通，清淅地“听”到了那位古佛的心声。
“一头畜生而已，能为本座争取一息生机，是它的造化。”
那冰冷的声音，在谛听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轰——
谛听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斗起来。
那双洞悉万物的澄澈眼眸，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紧接着，是震惊、是不信、是屈辱。
最后，化为了无尽的悲哀。
它天生能辨真假。
所以它能清淅地“听”出，顾长夜展露的这段“未来”，是无数种可能性中，概率最高的一种。
那是……最真实的“未来”。
它的忠诚，它的守护，它万古的孤寂，最终的结局，就是一句“畜生而已”。
它的道心，崩了。
那蕴酿的咆哮，化作一声痛苦的呜咽，消散在喉间。
它抬起头，看向那尊石化的主人，又回头看向眼前这个平静得可怕的凡人。
眼神中的轻篾与讥讽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般的疯狂与祈求。
扑通。
神兽谛听，这头让无数妖魔鬼神闻风丧胆的洪荒异种，缓缓地，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巨大的额头，重重触碰在冰冷的地面上。
它臣服了。
不是因为力量。
而是因为一个残酷的“真实”与一个虚无的“希望”。
顾长夜迈步，从它身旁走过，没有再看它一眼。
他来到石化的地藏王面前。
伸出微微颤斗的神魂之手，缓缓探向那滴悬而不落的金色泪珠。
指尖即将触碰。
他的心中，响起仿真器冰冷的声音。
【目标锁定：地藏王的眼泪（最后的自我意志）。】
【仿真开始。】
【扮演身份：劝地藏发宏愿的神秘人。】
【任务：揭示宏愿背后的骗局，唤醒其真实。】
也就在顾长夜神魂被拖入仿真。
无人察觉的轮回最深处。
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穿透了无尽的业力，静静地注视着翠云宫内发生的一切。
那双眼睛正在剖开混乱的因果线。
冷静地，记录着顾长夜这个“变量”，带来的所有数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