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玄的身影彻底消失。
那股冰冷、绝对理性的气息，却冻结在每个人的心头。
“师尊！”
孙悟空一步抢上前，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狂怒与忧虑。
“这算什么赌局！他分明是想将您拖入万劫不复的死局！”
“这家伙来历不明，却手持【山河社稷图】，其背后定有圣人算计！”
哪咤周身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神情凝重。
杨戬不言，只是将三尖两刃刀横在身前，天眼开合间，杀机几乎要割裂空间。
他们身为三界顶级战神，却在刚才那个名叫镜玄的男人面前，感受到了久违的无力感。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压制，与法力无关，直指本源。
顾长夜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脸上不见半分紧张，反而有一种棋手落子前的从容。
“赌局，已经开始了。”
他指尖在身旁的石桌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镜玄是我的对手，也是天道的对手。”
“他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给了我时间。”
顾长夜的目光越过三位弟子，投向了遥远的西牛贺洲。
佛光普照，梵音阵阵。
孙悟空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心不解。
“师尊，您的意思是？”
顾长夜收回目光，唇角掀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镜玄追求‘秩序’，他必然会选择扶持三界现有的最强秩序维护者。”
“除了天庭，便是佛门。”
“在与他正式对弈之前，我总得先把他看好的棋子，敲掉几颗。”
他内心无声自语。
镜玄，你以为这是道统之争？
不。
在道统之争前，这首先是经济战争。
顾长夜闭上双眼，神魂沉入【万古先祖仿真器】。
之前从镇元子、杨戬等人处积累的丰厚神话反馈，如同江海般在神魂中奔涌。
但他这次没有选择扮演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是否消耗神魂本源，仿真‘天庭首任功德司主’？】
【此次仿真不进行广播，仅用于获取专业知识与法则感悟，消耗较低。】
“确认。”
刹那间，一股古老、严谨、充满了条条框框的法则奥义涌入顾长夜的脑海。
那是天庭初立，万仙来朝，如何统计功德，如何划分香火，如何制定税率的原始天规。
这些天规，早已被后来的神佛们用各种潜规则所扭曲、遗忘。
但它们，依旧是天道之下最根本的法理。
顾长夜睁开眼。
他以神念为笔，以因果为墨，在一卷空白的玉简上开始书写。
一篇名为《关于西牛贺洲香火愿力流失与违规经营之审计报告》的檄文，正在成型。
每一个字落下，都仿佛引动了天规的共鸣。
每一条数据，都钉在佛门经济体系的死穴上。
一炷香后，玉简光华内敛。
顾长夜将它递给杨戬。
“二郎，以你司法天神的名义，将此物秘密呈给玉帝。”
杨戬接过玉简，神念扫过，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看不懂其中复杂的功德算法，但他能感受到那份直指问题内核、不容辩驳的森然法理。
这根本不是一份奏折。
这是一份审判书！
“大哥，这……”
“去吧。”
顾长夜语气平静。
“玉帝，会比任何人都喜欢这份礼物的。”
……
凌霄宝殿。
玉皇大帝正为天庭日益空虚的功德宝库而心烦。
自封神之后，三界看似平稳，但香火愿力的大头，正被西牛贺洲的佛门不断侵吞。
偏偏佛门行事圆滑，滴水不漏，让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就在此时，杨戬求见。
玉帝接过那份来自葬神谷的奏折，起初还带着审视。
可越看，他眼中的光芒就越盛。
最后，他竟忍不住一掌拍在龙案上，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
“好！”
“好一个顾长夜！”
这份报告，不谈信仰，不论道统。
它只用最冰冷、最翔实的数据，揭示了一个事实：
佛门，在偷天庭的税！
而且，偷得触目惊心。
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是递到他手上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传朕旨意！”
玉帝的声音在凌霄殿中回荡。
“着，成立‘三界联合审计小组’！”
“命司法天神杨戬为主导，太白金星为监督！”
玉帝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
“另，特聘葬神谷散仙顾长夜为‘案件总顾问’，凡审计事宜，皆可问询！”
圣旨一下，三界微震。
所有人都没想到，刚刚还在大会上被审判的“天魔”，转眼间，竟成了天庭的“特聘顾问”。
佛门更是瞬间炸开了锅，无数罗汉菩萨怒火中烧。
可他们却无法反驳。
查帐，是天庭内部事务，是玉帝的合法权力。
他们若敢阻拦，便是公然对抗天庭，挑战玉帝权威。
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硬生生吞下。
葬神谷内，杨戬带着圣旨返回，神情依然难掩震撼。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终于明白，真正的杀伐，从来不只靠刀兵。
“大哥，我们第一站，去哪？”
顾长夜抬起眼，目光平静。
“观音禅院。”
“那个活了二百七十岁，收藏了无数袈裟的金池长老，他的帐本，一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