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最后三个字吐出，不带一丝温度。
大厅里刚刚升起的一点点热络气氛，瞬间被这三个字击得粉碎。
陪坐的那几名将领脸上的戏谑与古怪彻底消失，取之的是一种淬炼于尸山血海中的冷酷与审视。
“卖主求荣”这四个字，是沈渊身上永远洗不掉的烙印。而韩信，就在此刻，亲手将这个烙印血淋淋地揭开。
“完犊子了！他还是问了！他还是抓着这个不放！”出租屋里，沈安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说是，等于承认自己是叛徒。
说不是，是公然撒谎。
【警告！警告！先祖“忠诚度”属性正遭受致命打击！应对失误将直接触发“社会性死亡”乃至“物理性死亡”结局！】
“怎么办怎么办”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
辩解？解释当时形势有多危急？不行，那显得像是在找借口，会更让人看不起！
硬扛？说大丈夫当择良木而栖？更不行，那等于当着韩信的面说自己随时能再叛变一次！
“示弱！卖惨！甩锅！”沈安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对着屏幕大喊：“老祖宗！别当英雄！这时候谁当英雄谁是傻子！跪下！给我跪下！哭！把锅甩给项羽！就说你不是想背叛，你是想救兄弟们的命，但是霸王他老人家不听劝啊！让他共情！韩信自己当年也不被项羽重用，这是他们的共同点！”
【收到宿主指令：触发“悲情甩锅”模式！】
“天启”如同一道闪电，劈入沈渊的脑海。精武晓说罔 已发布蕞鑫漳截
他身体一震，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一个七尺高的百战猛士，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跪下了。
“大将军明鉴！”
沈渊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瞬间就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垓下之围，十面埋伏，粮草断绝，兵无战心大势已去，非战之罪啊！”
他抬起头，满脸悲怆地看着韩信：“末将不是为了自己苟活！我那三千江东子弟，跟着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都饿死、战死在那片绝地！”
“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他们求一条活路啊！”
他哽咽著，拳头重重捶在地上。
“霸王他他刚愎自用，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末将末将也是万般无奈啊！”
这番话，这番情态，彻底击中了韩信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刚愎自用，听不进劝。
这八个字，说的是项羽，又何尝不是在说他韩信自己曾经的遭遇？
他当年献上奇计，项羽弃之不用；他萧何月下追来，刘邦拜他为将。
眼前这个沈渊，就像是另一个版本的自己，一个没有遇到萧何、没有被拜将的、更悲惨的自己。
韩信心中那股因“背叛”而生的鄙夷，瞬间化为了一声叹息。
大厅内的冰冷气氛，悄然融化。
“起来吧。”韩信亲自走下主位，将沈渊扶了起来，“都过去了。”
他拉着沈渊的手，让他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神色缓和了许多。
“当时的情形，我能理解。”
气氛缓和下来，酒宴才算真正开始。
韩信开始与沈渊聊起一些楚汉战争中的往事，言语间不乏考较之意。
沈渊牢记沈安的“粉丝”人设，全程扮演迷弟。
当韩信讲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时，沈渊立刻一脸惊为天人：“原来如此！末将当时还在汉中，只道大将军神兵天降，今日听您一席话，方知其中竟有如此玄机！妙！实在是妙！”
当韩信讲到“背水一战”时，沈渊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此等魄力，此等手笔，末将闻所未闻！大将军真乃天人也！”
几番追捧下来，韩信被捧得通体舒坦，看沈渊的眼神也越发顺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韩信终于图穷匕见。
他给沈渊倒满酒，状似随意地说道：“沈将军，以你的本事，只做一个守卫宫城的郎中令，实在是太屈才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麾下，尚有几个军司马的位置空缺。守的，是北地边关，面对的，是匈奴铁骑。那才是男人该待的地方。你有没有兴趣？”
来了！
出租屋里，沈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拒绝！快拒绝！但要演出一副‘受宠若惊、忠心耿耿、万万不敢’的样子！”
沈渊被韩信的话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掉了。
他慌忙站起身，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惊恐”和“惶遽”。
“不不不！大将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一脸正色道：“末将能有今日，全赖陛下天恩！如今身为郎中令，护卫陛下安危，乃是末将的本分！末将愚钝，不敢有丝毫二心！”
他又转向韩信，表情瞬间切换回崇拜。
“能时常来拜见大将军，听您几句用兵教诲，末将便已三生有幸，心满意足了！万万不敢再有他求！”
这番回答，堪称滴水不漏。
既斩钉截铁地表明了自己对刘邦的忠心，又给足了韩信面子，将拒绝的理由归结于“本分”和“不敢”，而不是“不愿”。
韩信盯着沈渊看了半晌，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郎中令！”
他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沈渊的崇拜让他受用，而沈渊的界限感更让他放心。这是一个聪明、识趣，且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
拉拢的念头，就此打消。
一场暗流汹涌的酒宴，终于在宾主尽欢的表象中结束。
沈渊走出淮阴侯府，晚风一吹，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妈呀比我连加七天班还累”
出租屋里，沈安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老祖宗在汉初朝堂的第一次社交危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恭喜宿主！成功化解“韩信的酒局”危机，先祖“演技”朝堂生存能力”
【家族气运稳定，奖励发放中】
几天后，宫里的赏赐正式送到了郎中令府。
黄金百斤，绢帛千匹。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特殊的赏赐。
一名内侍双手捧著一个漆盘，恭敬地递到沈渊面前。
盘中，静静地躺着一块玄铁打造的令牌。
内侍尖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陛下口谕：赐沈郎中令腰牌一枚。今后，沈郎中令可持此牌，随时入宫觐见，无须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