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郑凡的精神状态好得出奇，完全不像是一个熬了半宿的人。
更不像一个刚刚被停职调查，前途未卜的倒霉蛋。
【危险感知】这个被动技能，就像一个二十四小时运作的警戒雷达，虽然消耗著精神，但也让他时刻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觉和清醒。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当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在背后议论他时，他后颈传来的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
那不是杀气，只是一些不怀好意的揣测和议论。
但这种全新的感知，依然让郑凡对这个技能的强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底气，更足了。
但光有底气还不够。
【危险感知】是被动防御的神技，能让他避免落入陷阱，却不能主动帮他找出线索。
他现在最缺的，是调查的方向。
而唯一的方向，就是桌上那张画著不完整船锚的纸。
郑凡拿起那张纸，折叠好，小心地放进口袋。
然后，他推开门，径直走向了所长办公室。
刘文杰显然也一夜没睡好，眼窝深陷，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成了小山。
看到郑凡进来，他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郑，你”
他想问问郑凡怎么样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郑凡反手关上门，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在刘文杰面前展开。
“刘叔。”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王建功那边，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我又得求您了。”
刘文杰的目光落在那个不完整的船锚符号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
“这玩意儿就是那个线人临死前画的？”
“是。”
“这能是啥？”刘文杰一脸的困惑，“一个钩子？看着倒像是船上的锚。”
“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凡点了点头，开始阐述自己的分析。
“船锚，最直接的联想，就是和水、和船有关的单位。”
“但光凭这个去查，范围太广，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我想换个思路。”
刘文杰抬起头：“什么思路？”
“我想查阅本市所有工厂、单位、商号的旧档案。”
郑凡的语气很平静，说出的内容却让刘文杰倒吸一口凉气。
“特别是解放前的那些老档案。”
郑凡的手指，在那个船锚符号上轻轻敲了敲。
“看看有没有哪个单位的标志，或者商号的徽记，和它有关，或者干脆就是它。幻想姬 埂薪蕞全”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刘文杰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太清楚这个想法意味着什么了。
那不是去户籍科查个资料那么简单。
解放前的旧档案，浩如烟海，堆积如山，而且都存放在市档案局的非开放库房里，由专人看管。
别说郑凡现在只是一个被停职的小民警。
就算是他这个派出所所长，都没有许可权去随意调阅那些东西。
那需要市局，甚至更上级的领导签字批准。
而王建功，绝对会动用一切力量，阻止这件事。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着刘文杰紧锁的眉头，郑凡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这件事的难度。
但他更知道，如果刘文杰办不到，那整个四九城，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刘文杰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桌子！
“妈的！”
他低吼一声，眼中的血丝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鲜红。
“豁出去了！”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郑凡。
“我这张老脸，今天就算丢在市局大门口，也得帮你把这事儿办成！”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刘文杰的语气瞬间变了。
刚才还暴跳如雷的猛虎，此刻却带上了几分商量的，甚至近乎于恳求的语气。
“喂？老张是我，文杰啊”
“哎，对对对，我这儿我这儿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大忙”
郑凡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刘文杰在电话里跟人软磨硬泡。
他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刘文杰过命的战友，或者是有着极大交情的老关系。
否则，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没人会搭理他。
一个电话打完，刘文杰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他没停，紧接着又拨了第二个，第三个
整个上午，刘文杰办公室的电话就没停过。
他时而陪着笑脸，时而拍著胸脯保证，时而又不得不搬出过去一起扛枪的情分。
郑凡就这么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火爆刚直的汉子，为了自己，低声下气地求人。
一股暖流，在郑凡的心中缓缓流淌。
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感觉。
被人毫无保留地信任著，保护着的感觉。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刘文杰放下了电话，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搞定了。”
刘文杰用袖子擦了擦嘴，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里却透著一股子兴奋。
“我找了市档案局的一个老战友，他担著风险，给你弄了个名义。”
他看着郑凡，一字一句地说道。
“协助整理旧档案。”
“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可以凭著咱们所里开的介绍信，进入他们的三号旧档案库。”
“但是，只有你一个人，而且每天只有四个小时。”
“记住，你只是去帮忙整理资料的，别让人看出你在查东西！”
郑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背后，是刘文杰赌上了自己的人脉、信誉，甚至可能是前途，为他砸开的一条缝隙。
一条通往真相的，唯一缝隙。
“刘叔。”
郑凡的声音有些低沉。
“谢谢。”
刘文杰摆了摆手，重新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
“爷们儿之间，说这个就没劲了。”
“你是我刘文杰的兵，是老郑的儿子。”
“他们想动你，就得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去吧。”
刘文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什么一样。
“抓住这个机会，给老子把天给捅破了！”
“我在这儿，给你顶着！”
郑凡深深地看了刘文杰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抓住它。
绝不能，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