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楼，三楼会议室。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像一座小山。
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专案组组长王建功，正站在投影幕布前，进行着案情汇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带着几分强撑的镇定。
“综上所述，敌人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和行动能力。”
“裁缝铺的布控失败，并非我们工作失误。”
“主要原因是，敌人太过狡猾，并且我们初期掌握的线索，确实非常有限。”
王建功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主位上那位面沉如水的领导。
市局副局长，周毅。
周毅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著，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专案组所有人的心上。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周毅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压力。
王建功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建议将此案由专案侦破，转为长期布控和秘密侦查。”
“放长线，钓大鱼。”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
这就是承认，他们失败了。
“砰！”
周毅的手掌猛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盖子“咣当”作响。
“长期布控？放长线？”
“王建功，你是在告诉我，一个穷凶极恶的敌特就在我们四九城里藏着，而你们专案组，束手无策，只能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锐利如刀。
“你们是专家！是市局抽调的精锐！”
“现在，你们就给我这个结果？”
王建功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低着头，一言不发。
“耻辱！”
周毅指著王建功的鼻子，毫不留情地训斥。
“这是我们市局的耻辱！”
骂了足足有十分钟，周毅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颓然地摆了摆手。
“散会！”
他知道，再骂下去也无济于事。
线索断了，就是断了。
王建功如蒙大赦，灰溜溜地带着专案组的人离开了会议室。
一出门，他积压的怒火和屈辱，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写检查！”
“三天！蹲了三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抓到！”
“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压抑的走廊里，回荡着他气急败坏的咆哮。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就飞到了红星派出所。
刘文杰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叼著烟，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内部通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噗嗤”
刘文杰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走到正在擦拭办公桌的郑凡身边，把那份通报拍在了桌上。
“臭小子，真让你说著了！”
“看看，看看！”
他指著通报上的字，乐得合不拢嘴。
“‘建议转为长期布控’，哈哈哈哈！说得真他娘的好听！”
“这帮从市局来的专家，费了牛鼻子劲儿，最后不还是吃瘪了！”
刘文杰的快乐，简单而纯粹。
只要王建功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倒霉，他就高兴。
郑凡拿起通报，平静地扫了一眼。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他笑了笑，没说话。
“哎，你小子怎么还这么淡定？”
刘文杰见郑凡反应平平，反而有些奇怪了。
“这可是大好消息啊！王建功那孙子，这下没脸再对咱们指手画脚了！”
郑凡放下通报，给刘文杰的茶缸里续上热水。
“刘叔，他们吃瘪，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好事。”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因为，我们的机会，来了。”
刘文杰脸上的笑容一顿，他看着郑凡那双深邃的眼睛，愣住了。
“什么机会？”
郑凡没有直接回答。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印刷体的卷宗复印件，另一份，是手写的日记复印件。
“刘叔，你看这里。”
他指著卷宗上，三大爷阎埠贵关于“小偷”的描述。
“‘个子不高，偏瘦，总低着头，看不清脸’。”
然后，他又指向了那本日记。
“再看这里，日记主人记录的，关于他那位同伙的特征。”
“‘他不爱说话，像个哑巴’。”
刘文杰凑了过来，眉头紧锁。
他看着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郑凡继续引导。
“刘叔，你想想，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最擅长的是什么？”
“伪装。”刘文杰下意识地回答。
“没错，是伪装。”
郑凡的手指，在“哑巴”两个字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最危险的伪装，不是变成另一个人。”
“而是变成一个，你根本不会去注意，甚至会下意识忽略的人。”
“比如，一个走街串巷，收破烂的哑巴。”
刘文杰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无数个看似无关的碎片，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串联了起来！
裁缝铺的暴露！
a先生的消失！
三大爷看到的“小偷”！
日记里提到的“哑巴”同伙！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推论，在他脑海中轰然成型！
刘文杰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郑凡，眼神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
郑凡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
“那个‘小偷’，很可能就是a先生的同伙。”
“而他，就是我们要找的突破口。”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文杰呆立在原地，脑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思路
这个角度
他娘的，简直绝了！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包括王建功那帮专家在内，都把注意力死死地钉在裁缝铺和a先生身上，却完全忽略了这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砰！”
刘文杰狠狠一拍大腿，巨大的响声把外面的联防队员都吓了一跳。
“他娘的！就这么干！”
他双眼放光，一把抓住郑凡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
“走！”
“现在就走！”
“老子带你去找周副局长！”
他很清楚，这个想法如果由郑凡一个刚转业的年轻人提出来，只会被当成胡闹。
但由他这个派出所所长，红星战斗队的队长，亲自领着人去汇报，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天大的功劳！
更是狠狠打脸王建功的机会！
他刘文杰的兵，就是要比市局的专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