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郑师傅”的名声,以及上门服务的零星散活,转变为那间固定沙龙的金字招牌?
她需要维系住现有的老客户,甚至发展更多。
念头转了几转,落在了“回馈”二字上。
她想到空间里的护肤品。
何不将它们精心分装成小样,配上得体的包装,作为一份礼物,送给那些有消费能力的太太小姐们?
这日,她再次来到那家熟悉的杂货集市。
这里依旧人声鼎沸。
她熟门熟路地在几个相熟的摊位间转悠,仔细挑选着比上次更精致素雅的瓶瓶罐罐。
“老板娘,你这是要开化妆品铺子啊?进这么多家伙什。”
摊主一边帮她清点数量,一边笑着搭话。
郑小河笑笑,应付道:“店里老客多,做些小样送送人,总得弄像样点。
“是喽是喽,现在的人,眼光都刁。”摊主表示理解,手脚麻利地帮她打包。
正说着,旁边两个抱着布匹的女人聊天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就前几天,抓了老闸北一大家子!”
“咋没听说!闹得挺大!老老小小五口人,全给抓走了!巡捕房的车呜哇呜哇叫,街坊都出来看!”
“哎哟喂,造孽啊!为啥呀?犯了什么事?”
“还能为啥?听说原本就是那边的人。”说话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含混地指了指东北方向。
“家里房子都被轰了,好不容易偷偷摸摸跑进租界来,以为能安生两天。”
“结果呢?家里小囡饿得受不了,跑出来讨饭,不知怎么就被巡捕盯上了,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窝的那个小破亭子间,啧啧,才几个平米,挤得下不去脚…”
“我的天…那后来呢?抓进去咋办了?”
“还能咋办?租界里哪肯留这种没根底、没保人的‘麻烦’?肯定是驱逐出去喽!唉,这一家子,被赶出去,兵荒马乱的,可怎么活”
“可不是嘛!到处都在打仗,哪里都不太平,能跑到哪里去?真是作孽…”
那两个女人抱着布走远了,叹息声还隐隐传来。
摊主也听到了,摇摇头,叹口气。
“这世道…没法说。今天还好端端的,明天不知道祸事就从哪掉下来。所以说啊,咱们能安安稳稳做点小生意,就是天大的福气喽。”
郑小河付钱的手顿了一下。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又闷又疼。
老闸北…五口人…驱逐…逮捕…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幅惨状。
她默默地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沉重包裹,手指有些发凉。
抱着那摞瓶罐罐往回走。
那两个女人的对话,扎破了她近日因为租下店铺而略显雀跃的心情。
是啊,这租界并非世外桃源。
对于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利用价值的难民而言,只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碾碎、抛弃。
那一家五口的命运,不过是这巨大时代悲剧下一个微小的缩影。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刚逃难到租界时的惶惶不安。
若不是周瑾,若不是组织
他们不仅给了她任务,更为她、顾秀芳和家明,在这壁垒森严的租界,谋得了一个合法可核查的身份。
否则,他们或许也会像那一家子一样,被扔回外面的惊涛骇浪里。
一种后知后觉的庆幸夹杂着悲哀,压在她的心头。
回到“清爽理发室”,她将采购来的东西搬上阁楼。
看着那一堆等待分装的空盒空罐,再想到空间里那些同样需要分装隐藏的药品,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整理。
将采购来的纸盒、瓷罐、玻璃瓶、铁盒分门别类放好。
动作仔细而专注,仿佛通过这种具象的劳动,能稍稍对抗外界那庞大而无形的残酷。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
救不了那被驱逐的一家五口。
外面的风风雨雨,时代的惊涛骇浪,她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有着无数的周瑾、“掌柜”那样的人,在进行着更为艰难宏大的搏斗。
守好“郑小河”这个身份,守好这个小小的理发室,以及即将到来的新铺面。
这就是她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