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手指收了回来。
那股涌入脑海的、属于千年战场的庞大信息流，戛然而止。
他关闭了这场单方面的“下载”。
足够了。
他已经知道了破解之法。
“林渊！你疯了！快回来！”
吴邪的声音还在不远处焦急地回荡。
他完全无法理解林渊的举动，那是在挑衅一支看不见的亡灵大军。
王胖子更是把身体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嘴里念念有词。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然而，那支从他们身边穿行的“阴兵”队伍，并没有因为林渊的触碰而产生任何变化。
依旧迈着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步伐，朝着大殿深处行进。
那股刺骨的寒意，那种来自远古战场的肃杀之气，笼罩着每一个人。
林渊没有理会吴邪的呼喊。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同样被“阴兵借道”所震慑的缝合怪物。
这头由无数失败品堆砌而成的巨物，此刻正蜷缩在原地，不安地低吼。
有意思的是，它身上那些来自不同生物的头颅，发出的低吼声此起彼伏，频率各不相同。
有野兽的沉闷咆哮。
有昆虫的尖锐嘶鸣。
还有……那颗属于人面怪鸟的头颅，正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的颤动。
林渊的视线，落在了那颗鸟头上。
在他的【破妄之瞳】中，这头怪物就是一个混乱的“频率发生器”。
它本身，就是由无数种冲突的能量和信息强行缝合而成。
而此刻，“阴兵借道”这个更古老、更纯粹的信息场，压制了它。
就像一台劣质的收音机，在强大的军用电台信号旁，只能发出紊乱的杂音。
林渊明白了。
他朝着那头巨大的缝合怪物，投去了一道意念。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任何形式的能量冲击。
而是一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挑衅。
一种源自生命层级最顶端的、对于劣等生物的蔑视。
“丑八怪，你瞅啥？”
吴邪、王胖子、阿宁等人，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们只是看到林渊平静地注视着那头怪物。
但那头怪物，却有了反应。
它身上所有头颅发出的不安呜咽，瞬间停止了。
整个庞大臃肿的躯体，猛地一僵。
下一秒，它身上那颗属于人面怪鸟的头颅，那张酷似人脸的面孔，猛地转向了林渊的方向。
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
它被激怒了。
被一个在它感知中，渺小无比的生物，从灵魂层面进行了最直接的羞辱。
“呀——！！！”
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啸叫，从那颗鸟头的口中爆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灵魂颤动。
而是化作了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波，席卷了整个万棺大殿！
这啸叫，与之前在地下湖遇到的那种攻击，如出一辙。
“啊！我的头！”
王胖子怪叫一声，双手抱头，感觉脑浆都要沸腾了。
吴邪也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跪倒在地。
阿宁身后的雇佣兵们，更是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防御！精神防御！”
阿宁厉声命令，但她自己也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精神啸叫折磨得痛不欲生时。
场中，那支正在行进的“阴兵”队伍，发生了异变。
尖锐的啸叫声，恰好与林渊从“东夏将军”残影信息中解析出的“弱点频率”，完全吻合！
那是当年，让这些东夏国死士们饮恨沙场的、属于“恶神眷属”的攻击方式！
“滋啦——”
整个大殿的“阴兵借道”现象，如同被强电流击中的老旧录像带。
所有正在行军的半透明残影，身形剧烈地扭曲、闪烁。
他们整齐的步伐被打乱了。
沉重的脚步声，变成了刺耳的、混乱的刮擦声。
无数残影，在原地痛苦地抽搐，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与痛苦之中。
他们发出了无声的哀嚎，整个空间的信息场都变得紊乱不堪。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邪强忍着剧痛，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阴兵……失控了？
就在他惊愕的注视下。
那支陷入混乱的军队，突然有了新的动作。
那个为首的、身穿将军铠甲的残影，猛地停下了抽搐。
它缓缓地、用一种无比僵硬的动作，转过了头。
它那模糊的面孔，不再对着大殿深处。
而是转向了……发出精神啸叫的源头——那头巨大的缝合怪物！
“……诛！”
一个残破的、带着无尽恨意的指令，再次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紧接着。
第二个残影，转过了头。
第三个。
第十个。
第一百个。
成百上千的东夏国士兵残影，在短短几秒钟内，全部调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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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中虚幻的兵器——长戈、战刀、弓弩，齐刷刷地对准了那头还在疯狂咆哮的缝合怪物。
整个万棺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怪物的精神啸叫，还在回荡。
下一刻。
“杀——！”
山崩海啸般的杀意，轰然爆发。
那支由信息流构成的亡灵军队，朝着缝合怪物，发起了冲锋！
他们无视了吴邪等人，径直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
没有带来任何触感，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
万千残影，如同决堤的潮水，无声地、决绝地，淹没了那头庞大的怪物。
“吼……嗷？”
缝合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
它的精神啸叫出现了一丝迟疑。
但已经晚了。
无数虚幻的刀光剑影，劈砍在它的身上。
没有造成任何物理伤害。
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
可那头怪物，却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咆哮。
它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将地面上成排的玉棺撞得粉碎。
它被自己发出的力量，引来了数千年前的死敌。
它被这段固化在时空中的仇恨，反复凌迟。
这是来自“过去”的攻击。
吴邪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头不可一世的怪物，在无形的攻击下垂死挣扎。
又缓缓转头，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的男人。
林渊。
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那头怪物就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借刀杀人。
不。
这比借刀杀人，要恐怖一万倍。
这是……借一段历史，杀一头怪物！
吴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的四肢都变得冰凉。
他张了张嘴，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最终化作一句呢喃。
“他……他居然指挥了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