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由无数痛苦聚合而成的怪物，身上所有的头颅都锁定了林渊。
怨毒、疯狂、暴虐的气息，朝着林渊扑面而来。
阿宁的脸色惨白一片。
陈皮阿四那个仅剩的手下，已经将那枚特制的穿甲弹推入枪膛，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场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呼——”
毫无征兆地，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了整个万棺大殿。
这股风来得极其诡异。
它不像是空气流动，更像是温度本身被抽走了。
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微的冰晶，让手电的光柱都变得有些模糊。
“好……好冷……”
王胖子打了个哆嗦，牙齿上下打战。
这是一种刺入骨髓的寒意，与外界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狂暴的、准备发起攻击的缝合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它身上那些属于不同生物的头颅，全都停止了咆哮。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不安的呜咽。
它那庞大臃肿的身躯，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
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让这头集合了无数恐怖的怪物，都感到恐惧？
“沙……沙……沙……”
一阵整齐划一的摩擦声，从众人身后的大殿入口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是成百上千的人，穿着金属靴子，在坚硬的地面上拖曳着脚步。
缓慢，沉重，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节奏。
“什么声音？”
王胖子转过身，将手电筒照向来路。
阿宁和陈皮阿四的人也立刻调转枪口，紧张地对准了身后。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幽深空旷的黑暗。
手电的光柱切入其中，连一丝灰尘都照不出来。
“沙……沙……沙……”
脚步声没有停止。
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就好像，有一支看不见的军队，正在从他们身后，径直穿过。
除了脚步声，更多的声音开始出现。
“铿锵……”
是兵器甲胄碰撞的声音。
“嗬——嗬——”
是军队行进时，沉重的喘息声。
“……诛……邪……”
一个模糊不清，却带着金石之音的号令，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
它们明明不存在于空气中，却又无比真切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回响。
吴邪的身体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
他想起了古籍中的某些记载，想起了老一辈流传下来的禁忌传说。
“是……是阴兵借道！”
他失声喊了出来！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催命符。
阿宁的雇佣兵小队里，一个心理素质较差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猛地举起枪，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疯狂扫射。
“滚开！别过来！滚开！”
“哒哒哒哒哒！”
子弹打在远处的石壁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他的行为，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陈皮阿四那边，也有一个伙计精神崩溃了。
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了混乱。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保持镇定。
张起灵手持黑金古刀，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微微侧开，让出了一条通路，仿佛真的有一支军队要从他身边经过。
阿宁和陈皮阿四，则是在极力约束着自己还能控制的手下。
而林渊。
他站在原地，没有惊慌，也没有戒备。
他的【破妄之瞳】中，世界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没有什么阴兵。
也没有什么鬼魂。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万棺大殿，被一层淡蓝色的能量场所覆盖。
无数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半透明人影，正在这片能量场中，按照固定的轨迹，一遍又一遍地行进。
他们身穿古老的东夏国铠甲，手持长戈与战刀，面容模糊。
每一个“人影”，都是一段被固化了的信息流。
整个场面，并非鬼魂作祟。
而是一段数千年前的惨烈战争，其蕴含的巨大能量与意志，如同录像带一样，将当时的场景，以“信息”的形式，深深地烙印在了这片空间。
每当特定条件被触发，这段“录像”就会自动播放。
“时空烙印么……”
林渊对这种现象产生了兴趣。
这比单纯的能量体，或者血肉生物，要复杂得多。
它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残响。
一个穿着将军铠甲的残影，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
那残影离他极近，甚至能“看”到铠甲上斑驳的划痕和凝固的血迹。
吴邪看到这一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渊！别动！让开！”
他压低声音吼道。
传说中，冲撞了阴兵，会被勾走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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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林渊没有理会。
他甚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亡魂皆冒的动作。
他伸出手。
缓缓地，朝着那个将军残影的肩膀，触碰了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那个半透明残影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的、混乱的、充满了金戈铁马与血腥厮杀的洪流，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记忆。
是纯粹的信息。
【场景：断龙石下，地宫甬道】
【“吼——！”】
【无数长着人脸的怪鸟，发出刺耳的尖啸，音波冲击着士兵们的灵魂】
【“稳住！举盾！”】
【“啊——！”】
【一个士兵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它们的叫声……能伤魂！捂住耳朵也没用！”】
【将军巴哈尔的怒吼在回荡】
【“放‘骨笛’！用它们的频率，扰乱它们！”】
【几个士兵从怀中取出用不知名兽骨制成的短笛，吹奏出一种更加尖锐、更加高频的声音】
【人面怪鸟的啸叫，果然出现了一丝混乱】
这些破碎的、杂乱的战场信息，如同海啸一般，冲刷着林渊的意识。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张起灵，在如此庞大的信息冲击下，灵魂都会被瞬间撕碎。
但对林渊而言。
这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的“进食”。
他的饕餮血脉，开始自发运转。
不是吞噬能量，也不是吞噬血肉。
而是吞噬……信息。
那股庞杂的战场信息流，被他瞬间消化、吸收、解析。
前后不过一秒。
林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这些古代士兵的战斗方式，明白了他们的敌人，也明白了……他们的弱点。
这些被烙印下来的东夏士兵，他们畏惧的，正是当年“恶神”眷属发出的那种高频精神啸叫。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抬起头，看向那头因为“阴兵”过境而瑟瑟发抖的缝合怪物。
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吴邪和王胖子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