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木门虚掩，里面传出骰子碰撞和吆喝声，陈老三没开口，抱着骼膊，下巴朝门扬了扬。
陆麟会意，推门而入，熟悉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老板老周穿着半旧绸衫，眯眼拨弄算盘，对进来的陆麟视而不见。
“周老板。”陆麟走到柜台前，手指在台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老周这才慢悠悠抬头，目光掠过陆麟年轻的脸庞，那丝轻视毫不掩饰。
他脸上堆起标准假笑，视线直接越过陆麟，投向门口的陈老三：
“哟，陈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只把陆麟当成跟在家长后面见世面的小子。
陈老三眉头一拧，没接话，冷冷看着。
周围赌客的目光汇聚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陆麟心头那股被无视的不爽悄然窜起。
几个意思？当我是跟着家长来收压岁钱的小孩？
“周老板，”他声音里已经带着不耐，“常例钱！”
老周脸上假笑瞬间垮掉，双手一摊，肩膀一耸，做出无奈姿态，目光却还往陈老三那儿瞟，语气嘚瑟：
“哎哟陈爷，还有这位……陆小哥儿，真不巧！今儿一大早，王通王捕头就来过了，这半月的份子钱，我可是一个子儿不差，亲手交到王捕头手里的！”他特意把“王捕头”仨字咬得极重。
“王扒皮？！”屋外的陈老三瞬间炸毛，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娘的！这条街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伸手？老子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一边吼一边撸袖子就要冲进来。
“陈老三！”一声阴恻恻的断喝恰在此时响起。
赌客们“唰”一下散开。
王通带着两个膘肥体壮的跟班，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踱了进来。
他高瘦身板套着同样的靛蓝公服，嘴角下撇，写满了“找茬”二字。
“怎么？”王通走到近前，目光先在暴怒的陈老三脸上刮过，带着轻篾，旋即落到陆麟身上，上下打量，才慢悠悠开口，声音黏糊：
“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点？这条街，何时划到你名下了？嗯？”尾音上扬，挑衅十足。
陈老三气得浑身哆嗦，拳头捏得嘎嘣响，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死死瞪着王通，脚却象焊死在地面上，愣是没挪动一步！
规矩压死人，这城南边角，确实不是他的地盘！
王通见陈老三被噎住，脸上讥诮更浓，转而看向陆麟，挤出一丝“慈和”的假笑。
“陆贤侄啊，”他语气放缓，带着长辈看待不懂事小辈的宽容，却暗藏锋芒：“刚穿上这身皮，有些规矩不懂，情有可原。”
指了指柜台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老周：“周老板的常例，你王叔我确实收过了。你看，要不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你再收，如何？”
这话听着像商量，实则当众打脸，要坐实陆麟新人好欺负的人设。
老周胆气彻底壮了，腰杆挺直，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陆麟，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轻篾。
陆麟感受着四面八方聚焦过来的视线，心里门清：这王通，肯定是借着这个由头，报复先前碰瓷他岳父罗福生的事情！
这事儿要是怂了，以后这“陆爷”的名号就可以直接扔运河里喂鱼了！
三叔碍于规矩不能插手，那这王扒皮按理也不能明着越界！搞半天搁这儿跟我玩职场pua？断我财路，如杀我父母！系统还等着银子给我升级呢！
心头火起，脸上却稳如老狗，没搭理王通，反而侧头看向陈老三，语气平静：
“三叔，请教一下，要是遇到这种有钱故意不交、还找借口推脱的，按规矩，通常怎么处理？”
陈老三想也不想，恶狠狠道：“娘的！对付这种给脸不要脸的货色，还有什么好说？
打！往死里打！一顿不够就两顿！
打到他跪地求饶，乖乖把钱双手奉上为止！
要么就直接砸了他的场子！
反正这些开赌档的，有几个干净身子？闹到县尊那里，也是他们理亏！”
陆麟闻言，心里那点残存的法治观念瞬间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这规矩简单粗暴得真让人…有点小激动啊！
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王通，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陆麟动了！
他身形如猎豹窜出，左手闪电般探过柜台，精准揪住老周绸衫前襟。
“哎呦！”周老板一声惊呼，身子被陆麟单手硬生生提溜出来，双脚离地，胡乱扑腾，脸色煞白：“你你敢王捕头“
陆麟也不废话，右拳抡圆，带着恶风，狠狠砸下。
“砰！”第一拳，正中鼻梁。酸热液体涌出。
“王捕头救……“
“砰！砰！”第二拳，第三拳，砸在脸颊、眼框。
疼痛淹没了他，杀猪般嚎叫起来：“陆爷！陆爷饶命！我错了！我给！我给钱！！”
王通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厉喝：“小子！你敢当着我的面行凶？！”说着就要上前。
陈老三一个大步拦在中间，铜铃眼一瞪：“王扒皮，怎么，这条街现在归你管了？”
“你…！”王通脚步一顿，铁青着脸瞪着两人，气得发抖。
陆麟停手，单手依旧拎着瘫软如泥的周老板，转头平静地看向王通，眼神一片“我就打了，你能咋地”的淡定：
“这街，归我管，你说对吗，王叔？”
不等回答，他垂下视线，看着手里涕泪横流的老板，语气平淡：“是归我管，对吧？“
“对、对、对！陆爷！是您管！我错了！我现在就给！饶命啊陆爷！”周老板语无伦次，双手胡乱作揖。
陆麟随手将他扔在地上。
周老板瘫坐着，捂着脸，鲜血鼻涕糊了一身，绸衫皱巴如咸菜。
王通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陆麟，胸膛剧烈起伏。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周老板的抽泣和粗重喘息。
无视王通杀人的目光，陆麟淡然的看着地上的老周：“那你等什么，还不拿钱？“
周老板连滚带爬冲向柜台，哆哆嗦嗦取出钱匣，捧出一锭十五两雪花银，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
陆麟接过，入手微沉，冰凉触感蔓延，嗯，这是波力海苔、不对，是能量值的味道！
将银子揣入怀中，没再看王通，转身对陈老三招呼着：
“三叔，走，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