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县衙前的青石路还带着夜露的湿润。
踏进衙门大院，领了新的捕快公服换上，来到班房。
原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衙役们，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眼神复杂——探究、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陆头儿。”
“麟哥儿，早。”
几个老衙役的招呼声，比昨日见面躬敬了三分。
陆麟面色平静，一一颔首，脚下不停，径直走向捕快班房。
“麟哥儿！”
粗犷嗓音自身后响起，陆麟转身，看见陈老三大步走来，这位父亲生前的把兄弟之一，今日面色疲惫，眼带血丝，边走边揉着太阳穴，显然昨夜春风楼的酒意还未全消。
“三叔。”陆麟停下脚步，语气躬敬。
陈老三走近，蒲扇大手习惯性地拍向他肩膀，到了半空力道一卸，轻轻落下。“听说你昨夜遇袭了？没事吧？”
他打了个哈欠，酒气隐约，关切中带着恼火“昨日喝得尽兴，谁料你回去就遇上这等事，真是……嗐！”
“一点小伤，不碍事，劳三叔挂心了。”陆麟回答得轻描淡写。
“查清是谁干的了？”陈老三压低声音，眼神锐利，醉意似瞬间消散。
陆麟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后怕：“来的路上问过张龙他们了，生面孔，身上干净，没线索，许是流窜的亡命徒，或者……我爹以前的仇家，见我落了单，想斩草除根……”
陈老三浓眉拧起，狠狠啐了一口：“尽是些下黑手的杂碎！你放心，有你三叔在！”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过来人的语重心长，“不过这世道，光有这身皮还不够，大夏为何严禁民间私传功法？就是怕这些泥腿子有了力量，不好拿捏。
自己有实力，有时候比身上这身皮都顶用，你爹就是…”说到一半，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咽下了后半句。
陆麟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思绪：“三叔说的是，我明白。”
点卯的梆子声响起，两人不再多言，一同走进班房。
点卯完毕，陆麟目光扫过上方空着的主位，状似随意地低声问身旁的陈老三：“三叔，今日……岳典史似乎不在？”
陈老三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浑不在意地回道：“哦，岳大人啊，昨日傍晚说是有要紧事，需亲自前往清河郡城一趟，连夜就出城了。”
陆麟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要紧事？连夜出城？怕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方便后续对我下手，或者静观其变吧，不过……这倒也给了我喘息之机。’
危机感并未消散，反而因这看似平静的缺席更添一层阴霾，这是宝贵的空档，必须利用一切机会，尽快提升实力！
陈老三并未察觉陆麟瞬间的思绪翻涌，他揉着太阳穴招呼道：“走，麟哥儿，别管那些了，三叔带你去见识见识正经差事。”
两人带着几名衙役拐出衙门，钻进背街小巷。
巷子深处，一家赌坊幌子半旧。
门口抱膀的汉子见到陈老三，懒散尽去，身子矮了三分，脸上堆起谄笑：“陈爷，您来了！里面请！”
布帘掀起，一股混杂着汗臭、烟味和兴奋的浊热扑面。
陈老三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柜台后的绸衫管事，那管事堆笑迎上，熟练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灰色布袋塞进陈老三手中：“陈爷，份例早备好了，一点心意，兄弟们喝茶。”
陈老三捏了捏布袋，听着银钱细响，随意“恩”了一声，揣入怀中，行云流水。
离开赌坊，又至一片屋檐低矮处，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脂粉气。
倚门女子面色麻木，陈老三熟门熟路走进暗窑，肥胖老鸨扭腰迎上，奉上稍小钱袋：“陈捕头，可把您盼来了，给兄弟们买酒喝，沾沾喜气。”陈老三照单全收。
陆麟沉默跟在后面，看着那些钱袋精准落入陈老三怀中，在他脑海里却自动换算成了跳跃的【能量值+10？
心脏不争气地砰砰加速，前世熬夜加班、挣扎求存的画面，与眼前这凭借“捕快皮肤”带来的“高效收益”交错闪过，让他一阵恍惚。
‘好家伙，这来钱速度…前世加班熬秃了头，也顶不上现在逛个街，这哪是收保护费，这简直是系统直充信道！’
从最后一家暗窑出来，陈老三掂量着怀里收获，看向陆麟，语气坦荡：
“麟哥儿，按规矩，城南那边给你也划了两条街面，你是个什么章程？是学你爹，守着微薄俸禄清苦过日子？还是跟三叔一样，按规矩来，让兄弟们也能吃几顿饱饭？”
巷口风吹过，带着尘土和远处叫卖声。
生存还是坚持？这选题搁以前网上能吵几百楼…但如今系统面板都怼脸了，岳步君的刀悬在脖子上，还抱着前世道德手册在这片大陆混，怕不是嫌命长？’
‘爹啊，不是儿子不学好，是这世道和系统，它不允许啊！’
几乎没有任何尤豫，陆麟抬起头，脸上露出年轻人对长辈的依赖和从善如流：
“三叔，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后全靠您提点。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听您的。”
“哈哈！好！这就对嘛！”陈老三笑容彻底绽开，重拍在陆麟后背，亲昵而满意，“走！三叔这就带你去认认门路！”
城南的青石板路带着潮气，缝隙里蔫黄草芽被踩得伏倒。
空气里浮动着陈旧木料、廉价土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与城东那股甜腻果香、热腾包子气截然不同。
陆麟按着腰间冰凉刀柄，目光扫过两侧低矮铺面。
门帘后或柜台后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还有深藏的畏惧，黏在他这身崭新的靛蓝公服上。
“自己去。”陈老三粗哑嗓音在身后响起，抱着骼膊往巷口一靠，活象一尊门神。“三叔给你压阵。”
这是让我练手立威！
陆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荒谬感和昨晚杀戮留下的些微悸动，将前世那些“合法”与“非法”的念头暂时打包塞进角落，走向第一家赌档。
‘利来赌档？这名字…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赌场老板的起名水平都停留在‘招财进宝’一类的水平线。’
门帘掀开，汗臭与劣质酒气混合的浊浪扑面，让他眉头一皱。
柜台后，三角眼的干瘦汉子早已瞧见他，眼神闪铄，假装忙碌。
陆麟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新任捕快陆麟，这条街，往后归我照看。”
汉子脸上堆起假笑，拱手：“哟，陆爷！您稍待。”动作磨蹭地转身取钱。
陈老三的声音从门口如闷雷般砸进来：“麻利点！黑皮，认清楚了！这是陆麟陆爷！往后这条街的平安，归他管！别他娘认错了菩萨，拜错了庙门！”
黑皮浑身一激灵，假笑顿时真诚三分，动作利索起来，赶紧将一个小布袋双手奉上：“陆爷，您收好！小的黑皮，往后一定按时孝敬，绝不敢忘！”
陆麟左手接过布袋，指尖感受到银钱沉甸甸的冰凉与质感，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随手揣入怀中。
支付宝到帐……
脑海中也似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有了第一家打样，后面几家暗窑、小赌档顺畅许多。
那些管事或老鸨，要么早得消息，要么被陈老三“官方认证”唬住，“陆爷”喊得顺溜，交接“常例”时规规矩矩。
“认准了，陆麟陆爷！”
“往后这条街，陆爷说了算！”
陈老三的声音如滚雷，碾过一家家铺面。
陆麟渐渐适应了节奏，最初的“有点小紧张”变成了“我是莫得感情的收银机器”，步伐也下意识带上了几分属于捕快的沉稳与气势。
直到他们停在“周记杂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