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林琅满脸错愕。
她不想质疑陈卯,可她根本无法理解,陈卯因何会那样说?
她们清河帮的四大红棍,向来以帮主马首是瞻。
况且,今夜之战,关乎清河帮存亡。
四大红棍,缺席一个都不行。
何况是四个全缺?
帮主就是绑,也得把他们全都绑来。
“事情有些复杂,我只问你,你清河帮是因利而聚?还是因义而聚?”
“利!”
面对陈卯的问题,林琅没有任何迟疑。
“我再问你,若你得了一桩大机缘,今夜还会不会去为帮会拼命?”
“不会!”
林琅依旧答得干脆。
“那就对了,回家,吃饭。”
“好……”
林琅还是一头雾水。
但她宁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陈卯。
事实上。
陈卯并非胡乱揣测。
昨夜,被他放弃的那个机缘中明确提到,四大红棍夺取了李三的秘藏武学。
并将那门武学分成四份,由四人分别保管。
可见,那门武学的价值是何等之高。
四人守住这桩机缘,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何必还要趟今夜的浑水?
…
家里没有锅灶。
碗碟也是下午刚买的。
卷起铺盖,床板就是饭桌。
‘桌’上摆的都是熟肉,林琅专门挑了店家,品质问题不大。
陈卯尤如一头饿虎。
丝毫不在意环境和口味,只管埋头猛炫。
吃饱后。
林琅从床下拿出一个木桶,把碗碟全装里头。
也不知从哪户邻居家讨了桶井水。
把碗碟洗得干干净净。
接着。
林琅又帮陈卯揉肩捏背。
手法很是生涩,胜在足够听话,一教就会。
…
翌日清晨。
陈卯被腋下的酥痒弄醒。
刚想翻身,却触到满手滑腻。
垂眸一瞥。
就见林琅娇俏白淅的脸庞,紧挨着自己的腋窝,温息如羽。
“啧……”
“昨晚本想办了她,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陈卯笑了笑:“下次一定。”
今早要去班房报到。
陈卯不好赖床。
起身时,惊醒了林琅。
“仙……卯哥儿,你稍等会儿,我去胡同口给你‘买’两个炊饼。”
林琅急急起身,穿好衣服便往外跑。
等她回来时。
手中并无炊饼,只有满面惊骇。
“完……完了……”
“清河帮彻底完了……昨夜一败涂地,只有帮主和一些喽罗逃了出来……”
“四大红棍,真的一个都没露面!”
“未……未卜先知!”
林琅讷讷看向陈卯。
眸底的敬畏与虔诚,几乎凝为实质。
神通信息浮现。
林琅头顶上方,金灿灿的‘忠诚’,瞬间化作九色灵韵。
彻底融进她的身体。
…
县衙快班设在南外城的班房,位于贫民区与富宁坊的交界处。
一条南街。
将湿泞恶臭的炼狱与生机勃勃的人间分隔开来。
陈卯以为自己来得足够早。
没想到。
院中早已有人。
场院很宽,以青砖铺就
东南角矗着结实的木人桩,桩身被捶打得油光发亮。
不远处,齐整排列着石锁石担,最大的怕有三百来斤。
场院中央。
青砖磨损最为严重,想是常年有人在此腾挪演武。
北面五间敞屋陈设简单。
靠墙的兵器架上,铁尺、哨棒、朴刀擦得锃亮。
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檐下两条长凳,被坐得起了包浆。
此刻。
正有一名俊朗青年坐在那。
一边啃着卤肉馍馍,一边观看另一名壮硕青年炼武。
只见那壮硕青年挥舞铁尺,尺风扫得满地尘土,打着旋儿起舞。
“你就是陈卯吧?”
俊朗青年招了招手,自顾自地道:
“我叫孙烈,是外城快班的正役捕快,我爹打过招呼,以后你就是我手底下的帮役。”
“说了多少次,当差的时候称职务!”
这时。
敞屋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陈卯一下就听了出来。
屋中之人正是林琅的老舅,外城快班捕头,孙敬德。
“这不是还没点卯吗……等我以后当上班头,看你还称不称职务?”
孙烈只敢小声逼逼。
“见过孙捕快。”
陈卯拱了拱手,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壮硕青年。
“他叫胡贵,武痴一个,炼武的时候不知天地为何物,你不必同他打招呼。”
陈卯点了点头,继续观察。
自己虽已冲破初境皮关,可若对上眼前的壮硕青年,却没有任何胜算。
别人卷点不可怕。
可怕的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更能卷。
“别看了,跟我来。”
孙烈啃光了卤肉馍馍,这才起身。
陈卯紧随其后,来到库房。
简单登记了一下。
孙烈便自取出一套锱衣,一双皂靴,一块腰牌,交到陈卯手中。
“自己找间空屋,把这身行头换上,料子是差了点,怕冷你就多穿些内衬。”
“没有佩刀吗?”陈卯问道。
“帮役没有。”
孙烈道:“回头你去黎氏锻兵铺,报我名字,可以打折。”
“我能预支一些工食银吗?”陈卯又问。
“帮役不能。”
孙烈瞥了眼身后,低声道:“去西街找奎叔,就说是我介绍的,九出十一归……”
“这倒不必。”陈卯果断拒绝。
穿越前,你要我背房贷车贷婚贷,穿越后,你还要我贷款上班?
那我不是白穿越了?
…
等陈卯换好锱衣皂靴后。
场院中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号人。
“列队!”
中气十足的低音炮震慑全场。
孙敬德走出敞屋。
虎目一扫,所有人迅速列队。
陈卯站在孙烈这队人的最末尾位置。
随即点卯开始。
外城共设有东西南北四个班房。
每个班房有两名捕头,十名正役捕快,一百名帮役。
除去休沐和告假的,所有人皆已到齐。
点卯结束后。
正役捕快们便安排手下帮役,散到各自分管的局域。
“陈卯,我爹打过招呼,让你去管拐子胡同到车辙胡同中间的贫民区。”
孙烈道:“十条胡同,百来户人家,地儿不大,油水也少。”
“可这怨不得我爹,毕竟你的实力……”
“油水足的局域,你把握不住,同僚也不服气,你说是吧?”
“是。”
陈卯没有争辩。
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上班。
帮役,只是跳板而已,不会干太久。
“很好。”
孙烈对陈卯的态度颇为满意。
继续道:“没有特殊差事时,你就管好那一片的治安即可。”
“若管不过来,你可私募几个白役,说白了,就是养一群听话的狗。”
“日常治安,以及上头不定时安排的催科逼役、蹲守跟踪、协同缉捕、巡逻守夜……都可以摊派到白役头上。”
“只要狗养得好,你大可做个甩手掌柜。”
“但有一点,狗是你的,衙门不认,一旦惹出祸来,你得自己铲平。”
“铲不平,你这帮役就算做到头了。”
“多谢孙捕快指点。”
陈卯眼神清澈,拱手致谢。
但事实上。
陈卯心中门儿清。
甚至今早离家时,就已经让林琅着手去办。
“不必客气。”
孙烈顿了顿,还是提醒道:“你毕竟没炼过武,遇事务必谨小慎微。”
“受了委屈也先憋着,回来告诉我,迟早替你出头。”
“明白,多谢孙捕快。”
陈卯再次拱手。
“行啦,我得炼武去了,你该干嘛干嘛吧。”
孙烈转身,返回班房场院。
院中,胡贵仍在不知疲倦地挥舞铁尺。
最后。
看了眼南街对过,干净整洁,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富宁坊。
陈卯默默转身。
朝恶臭幽郁,暗无天日的贫民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