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至今仍无动静?”
青狼寨聚义厅内,灯火摇曳。
青蛟盟上使、新任常山分舵舵主馀千童慵懒的靠在虎皮大椅上,左右各揽着一名强颜欢笑的女子,目光不善地扫向下方战战兢兢的李千浪,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悦。
“启启禀舵主。”
李千浪闻言额角沁出冷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回道:“那陈盛实在狡诈如狐,属下怀疑他可能已窥破其中些许玄机,故而按兵不动。”
此前,他对以‘先天灵气’为饵引诱陈盛出城的计划颇具信心。
因为以己度人,若他得知有此等机缘现世,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
然而结果却令李千浪大失所望,消息放出后,虽引得常山县内一些筑基武师蠢蠢欲动,但官府方面却稳如泰山,毫无反应,令他颇为头痛。
至于强攻县城?
那更是痴心妄想。
在城外劫掠尚可被归类为匪患,只要不闹得太大,上面未必会下决心清剿。可若杀入县城,那便是公然造反,性质截然不同,必将引来雷霆打击。
这个代价,青狼寨承受不起。
“哼。”
馀千童冷哼一声,眉宇间戾气涌现:“本使不管过程如何艰难,总之,三日之内,无论你用何种手段,本使要见到陈盛此人!”
他奉青蛟盟之命前来常山,可并非仅仅为了创建分舵,更肩负着确保常山这段水路畅通无阻的重任。
但如今周边大小水匪皆因官府威慑而禁若寒蝉,严重影响了青蛟盟的利益,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此事,让他如何向上面交代?
李千浪眉头紧锁,苦思冥想破局之策。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道:“舵主,属下想到一策。”
“讲!”
馀千童眉头微挑。
“杨家。”
李千浪缓缓吐出两个字,随即详细解释道:“据属下探查,常山杨氏如今已彻底投靠陈盛,堪称常山第一豪强,近来风头正劲。
若我们劫了杨家的商船,杨家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届时一次不成,便劫两次,两次不成便三次属下不信,杨家能一直忍气吞声。
到时候,杨家必然会竭力鼓动陈盛出城剿匪,而只要陈盛踏出城门,进入青临江后,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本使只要结果。”
馀千童瞥了他一眼,语气森然:“只要能引出陈盛,你便是大功一件,日后这常山分舵舵主之位,未尝不能交予你手。
但若做不到”
说到此处,馀千童话语一顿,眼中寒光乍现:“便休怪本使翻脸无情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李千浪,埋头于身旁女子的峰峦之间。
李千浪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隐隐喜色,连忙躬身行礼:
“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不负舵主厚望!”
他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陈盛落入圈套的那一幕了。
到时候馀千童功成身退,这常山分舵,岂不是就由他说了算?
武备营内
陈盛盘膝静坐,心神沉入体内,关注着意识中的进度面板。
《六极金钟决》的修行,相较于之前的《金钟锻体法》少了十二式繁琐桩功,只需引动先天真气按特定路线游走周身经脉,不断锤炼肉身即可。
然而这仅仅只是看似简单而已,其修行速度之缓慢,让陈盛苦修之后有了切身体会。
没有顶尖的修行资源辅助,仅靠吐纳天地元气和炼化元晶,先天真气的积累过程堪称龟速。
突破先天数日苦修,进度条也仅仅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让一直修为速度极快的陈盛,颇感不适。
幸好,许元海送来了雪湖花,算是暂时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此灵药他已确认无误。
唯一让他尤豫的是服用方式则是如何炼化,生服倒是简单直接,但药力浪费严重;唯有寻得丹师炼成丹药,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其效。
可惜,他于丹道一窍不通,想要找到能炼制此等灵药的丹师,非前往府城不可。
思前想后,陈盛决定务实一些。
毕竟修行资源只有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修为,才是真正的底蕴。
正当陈盛取出盛放雪湖花的玉盒,准备直接吞服时,意识深处,那一页神秘的【趋吉避凶】天书再次浮现出新的字迹:
【我叫陈盛,当你看到这句话时,我由于韩灵儿当众退婚,许慎之遭受巨大打击,然经我一番点拨,竟于其心中燃起了复仇烈焰,意欲投效于我,并献上隐秘以表诚意。
然而,因过往嫌隙我并未接纳,命人将其拒之营外,致使错失一桩提升修为之机缘,事后每每思及,皆追悔莫及】
嗯?
陈盛目光一凝,心中颇感意外。
许慎之竟没随其父返回府城?
反而想来投靠自己?
是被彻底打服了?还是自己那番诛心之言,真的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回想起那一日情景,自己下手可没留情,直接将许慎之打成重伤。
难道就因为那几句看似嘲讽实则暗含激将的话,就让他感恩戴德了?
亦或是,他想借自己之力,报复韩家与王家?
陈盛目光闪铄,陷入了沉思之中。
夜色渐浓,常山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许慎之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浑身酒气,面容憔瘁,衣衫略显凌乱,与往日那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判若两人。
韩灵儿当众退婚的打击,对许慎之而言实在太过沉重了。
两人青梅竹马,自幼相识。
许慎之为救她的清白性命,更是不惜献出蕴养数载关乎自身道途的先天灵气献给陈盛,可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以及在那众目睽睽之下,由王家小姐亲口提出的退婚。
这简直是将许家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许慎之几乎可以预见,待消息传回府城,许家必将沦为整个宁安府的笑柄!
尤其是在看到父亲那张因强忍怒火而铁青的面孔时,他更是感到无地自容。
而且遗失先天灵气之事,他至今还未敢向父亲坦白。
若此事曝光,无疑将是雪上加霜。
在与父亲一番长谈后,他选择了留下,没有立刻返回府城。
许慎之本想借酒浇愁,然而却是越喝越醉,陈盛那日冰冷而充满蛊惑力的话语,更是不断的在他耳边回荡。
“若觉屈辱,便该想着他日如何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
他想雪耻,想让韩灵儿和王芷兰为退婚之举付出代价。
可是王家底蕴深厚,势力盘根错节,莫说是他,便是整个许家在王家面前,也显得势单力薄。
他唯一能看到的、或许有能力与王家掰一掰手腕的,竟只剩下他曾经的‘仇人’——陈盛!
据父亲事后交谈时私下透露,这个陈盛疑似背景惊人,在常山可能是来历练的,而且其修为进境更是快得匪夷所思,临走之前严令他不许再为家族招惹祸端。
甚至连黄家被灭之仇,许家都准备暂时搁置。
许慎之由此萌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陈盛背景深厚,实力强横,那他能否借助陈盛之力,对付王家?
然而走到武备营门口时,许慎之又尤豫了。
他与陈盛之间毕竟有过节,对方是否会接纳自己?
若此去遭受冷眼甚至羞辱,岂不是自取其辱?
脑海中,理智与冲动激烈交锋,最终,许慎之猛一咬牙,将手中酒坛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罢了,羞辱便羞辱吧,再屈辱,还能比当众退婚更甚吗?!”
许慎之整理了一下衣袍,毅然向着武备营大门走去。
若陈盛不屑辱他那他便献上那份隐秘,作为投名状。
“站住,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许慎之刚接近营门,守卫的士卒便厉声呵斥,手中长矛交错,挡住去路。
许慎之下意识想抬手掩面,但动作做到一半便强行止住。当即深吸一口气,对着守卫抱拳一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烦请通禀陈统领,就说府城许慎之前来求见。”
守卫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虽衣衫不整带着酒气,但一身气度不凡,互相对视后,其中一人道:
“在此等侯。”
随即转身入内通报。
片刻后,那名守卫返回,对着许慎之拱手道:
“许公子,统领有请。”
许慎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暗松一口气:
“有劳了。”
统领大帐内
烛火摇曳,将帐内映照得一片通明。
陈盛身着八品武官常服,高踞上首,双目微阖,似在养神,又似在思索着天书预示的机缘,手中则是把玩着一只晶莹的玉杯,杯中之酒是从杨家送来的上等佳酿。
直到帐外传来脚步声和通报声,陈盛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许慎之躬身步入大帐,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前方那道身影之上。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悠然响起:
“啊是许家少主来了。”
陈盛瞥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许慎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在陈统领面前,慎之不敢妄称少主。”
许慎之连忙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
“许少主不随令尊回府城享福,深夜来访我这简陋军营,所为何事啊?”
陈盛明知故问,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许慎之闻言不再尤豫,当即猛地一撩衣袍前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抬头凝视着陈盛,声音带着几分决绝:
“慎之飘零半生,只恨年少无知,识人不明,以致家族蒙羞自身受辱,此番冒昧前来,是欲投效陈统领麾下。
日后甘为统领麾下鹰犬,供您驱策,万死不辞,望望统领收留!”
陈盛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面前的许慎之,轻笑道:
“投效于我?”
随即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本官如今不过一介微末八品小官,你投入我麾下,至多也就是个九品副统领,许少主,你甘心吗?”
“慎之不敢欺瞒统领。”
许慎之抬起头,目光坚定:“以统领之修为功绩乃至潜力,升调府城手握权柄,不过是旬月之间的事罢了。
慎之目光虽浅,却也看得出统领乃潜龙在渊之象,故而慎之不甘只做一副统领,愿追随统领,搏一个前程。”
见陈盛依旧不置可否,许慎之心一横,急忙补充道:
“若若统领愿收下慎之,慎之愿献上两桩机缘,以表忠心。”
“哦?”
陈盛眉毛一挑,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趣:“说来听听。”
接着,他身子微微后靠,做出倾听的姿态,一切仿佛尽在掌握。
许慎之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其一,府城韩氏宗族之内,藏有一株‘百年地心莲’,其莲叶可炼丹入药,而其莲子更是可直接生服,能大幅精进先天真气,对于初入先天境的武者而言,功效堪比灵丹妙药。
只需一枚莲子,便可抵先天武师数月苦修之功,而且更难得的是,此莲子药性温和,还兼具淬炼肉身之效。
韩家素来将莲子研磨成粉,用于为族中内核子弟筑基炼体,若统领能得之炼化,修为定能突飞猛进。”
说到此处,许慎之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陈盛的反应,见其目光微动,心中稍定,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更为惊人的秘密:
“其二,王家那位嫡女王芷兰乃是十分罕见的玄阴之体,其所修功法,名为《冰心玉寒经》,此功法与其体质相辅相成,可于其体内蕴养出一缕至精至纯的玄阴本源,若统领能能设法夺其阴元,至少可省却十年苦修之功。
当然修为越低,炼化之后的提升效果便越佳。”
许慎之说到此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咬牙道:
“这些皆是昔日韩灵儿无意间吐露的隐秘,被我牢记心中,如今慎之愿将其尽数献于统领,以表投效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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