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动也没动,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又平静的眼睛看着张所长。
她不说话,可这比说什么都让张所长心里发毛。
张所长后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知道,这位姑奶奶是真的生气了,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谦卑,腰也弯得更低了。
“同学,你放心!这件事,我保证,一定彻查到底!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管是牵扯到谁,我们都绝不姑息!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听到这话,林晚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张所长的眼睛,淡淡地开了口。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淅。
“好啊。”
“那现在,就查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门口那几个探头探脑的警察,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谁,诬陷我的?”
“又是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下令抓我的?”
“你们把我抓进来,我人已经在这儿了,没话说。但是现在,想就这么把我送出去……不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可能。”
得了。
张所长心里哀叹一声,他知道,今天这事儿,不给这位姑奶奶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是绝对糊弄不过去了。
他那张刚刚才挤出笑容的脸,瞬间又拉了下来。
转过身,对着门外那两个探头探脑的下属,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腾”地一下冒了上来。
“还愣着干什么?滚进来!”
老张和小王两个民警,跟被点了名的学生似的,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地蹭了进来。
“我问你们,李副所长呢?”张所长压着嗓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李……李副所长今天轮休,应该……应该在家……”
“在家?”张所长冷笑一声,“那正好!”
他指着小王的鼻子,下达了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他家!就说我说的,让他滚过来见我!不管他在干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给我滚过来!”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老张,眼神陡然一冷。
“还有你!”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也象是在下定一个极大的决心。
“顺便,把李副所长的那个小舅子,给我抓了!”
“啊?!”老张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什么啊!”张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他这些年所有犯过事的文档,不管是大的小的,芝麻绿豆的,全都给我从文档室里调出来!这次新帐旧帐一起算,给我彻底地审清楚!我倒要看看,他屁股底下到底有多脏!”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在说:“绝对,不能姑息!”
这番话,既是说给手下听的,更是说给旁边坐着的林晚秋听的。
他这是在当场表态,壮士断腕了。
那两个民警哪还敢有半句废话,听完命令,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外冲,那速度,活象是屁股后面有狼在追。
办公室的另一头,负责审理周建军的那两个民警,早就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们的恐惧,比起刚才被所长踹的那两位,只多不少。
他们俩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可不仅仅是审了周建军那么简单。
期间那数次“大记忆恢复术”的施展,早就把周建军折腾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方都渗血了。
刚才抓人的时候,为了图省事,周建军身上的棉袄都给扒了,现在就穿着件薄薄的衬衫,那骼膊上、脖子上的伤痕,想遮都遮掩不了。
这下,可真是彻底坏菜了!
之前,李副所长那个小舅子,塞给他们一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说是让他们“好好照顾照顾”这个姓周的。
他们俩,看在那点好处和主要是想巴结李副所长的份上,审讯的时候,可真是没少下功夫。
拳头、鞋底子,什么方便用什么,就差没上大刑了。
现在好了,人家不仅不是没根基的软柿子,看这架势,后台硬得能顶破天!
他俩再也没有了刚才的从容和嚣张,脸都白了,心里直打鼓,急得快要哭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脑子转得快,当机立断,连忙冲出审讯室,奔着张所长就去了。
他得抢在事情败露之前,主动检举!
把李副所长和他小舅子那些威逼利诱的破事儿全抖落出来,这叫戴罪立功,兴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而另一个年轻些的,则慌乱地留在原地。他手忙脚乱地找出钥匙,把周建军的手铐给打开了。
因为紧张,那钥匙捅了半天都没对准锁眼。
“兄弟,兄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他嘴里语无伦次地道歉,手下颤颤巍巍地帮周建军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扣好,试图把脖子上那些显眼的掐痕给遮掩一下。
周建军被打得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
那个年轻民警解开他脚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把他从椅子上搀扶起来,几乎是用半拖半抱的姿势,扶着已经走不了路的周建军,一步一挪,缓步来到了林晚秋和张所长所在的这间审讯室。
当那个年轻民警搀扶着周建军出现在审讯室门口时,林晚秋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仿佛瞬间凝固,然后又轰地一下,带着滔天的怒火,直冲头顶。
周建军的模样实在是太惨了。
他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上,嘴角破了,眼框青紫,脸颊高高地肿起。
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领口的扣子都崩掉了,露出的脖颈和锁骨上,全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红痕和掐印。
他整个人软绵绵地被那个民警架着,一条腿明显不敢着力,每挪动一步,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