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麦酒和热腾腾的食物下肚,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却也带来了些许醉意。
博尔推开酒馆厚重的木门,晚风吹在脸上,让他晃了晃脑袋。
拒绝了几个还想拉着他继续吹嘘冒险经历的醉汉,他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蜜酒镇的夜晚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脚下石子路的摩擦声。
他晃晃悠悠地走着,腰间那个装着自己那份报酬的小皮袋,此刻感觉分外沉甸甸的。
每走一步,它都往下坠一下,牵扯着腰带,那种实实在在的坠感,不断地提醒着他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是银币,是刚刚用风险换来的收获。
这种沉甸甸的感觉,不知怎的,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让他生出一种奇怪的疲惫和空虚。
完成任务,拿到报酬,去酒馆吃喝一顿,然后醉醺醺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小木屋。
第二天醒来,或许又是类似的委托,或者无所事事地等待下一个机会。
“这种像咸鱼一样的日子,好象一眼就望到头了。”
博尔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坠得他难受的钱袋,脑海里莫名地冒出这个念头。
日复一日,能看到自己几十年后的样子,或许腰间能坠着更沉的钱袋,但生活本身,似乎并不会有太大的不同。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摸黑走到床边,重重地坐了下去。
小皮袋被他解下来,随手扔在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黑暗中,他盯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总不能一直这样。生活得象条被晒干的咸鱼,靠着偶尔的湿润一下,然后继续被晾着。
一个念头突然钻进了他的脑子。
要不看看自己再攒一笔钱?
买个魔法口袋?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象一颗小火星,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那可是个好东西啊!
博尔听一些资深的冒险者提起过。
那种用特殊材质和附魔技术制作的口袋,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大概都有一立方左右的空间!
值钱的金币、珍贵的材料、备用的武器和药剂除了活物,几乎什么都能塞进去。
系在腰上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再也不用象现在这样,钱多一点就觉得腰带要被拽掉了。
关键是方便,而且安全。好东西放在里面,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价格嘛?
他回忆着听来的信息。
便宜的、空间稳定些的,大概五六十枚金币就能买一个。
贵的,做工更精良或者空间更大些的,也基本在一百金币左右的价格。
这对他现在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他今天拼死拼活,拿到手的也不过才五个多金币而已。
但是,有个目标,总比没有强。
“生活总要定个目标才有奔头啊。”
博尔低声自语了一句,翻了个身。
腰间不再有下坠感,但那个买一个魔法口袋的念头,却象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他心里。
博尔摸索着走向桌子,想点亮油灯,手指却碰倒了空荡荡的灯壶。
他拿起来晃了晃,里面一丝声响也无。
“啧,灯油没了。”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
“这种小事也忘了补充。”
算了。他索性放弃了点灯的念头。
好在今晚月色尚可,清冷的辉光从窗户透进来,勉强能勾勒出屋内的轮廓。
目光落在床头那块微微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上。
那是蜜酒镇冒险者协会会长苏琳娜硬塞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位身材高挑,用她那带着独特嘶哑声线的嗓音,信誓旦旦地说。
“博尔,别小看这东西。”
“这块白水晶对职业者感悟能量、淬炼精神有着不小的帮助,你试试看,坚持冥想,会有好处的。”
帮助?
博尔拿起这块触手温凉的晶体,心里不置可否。
他试过很多次了,按照最基础的冥想法门,试图去感知、去引导所谓的气或魔力,但结果都象泥牛入海。
除了握着它时,感觉心神能稍微宁静一点点之外,所谓的巨大帮助他是半点没体会到。
那个龙裔女人,该不会是为了清库存,随口忽悠他的吧?
这个会长大人绝对是一个赤裸裸的奸商。
无论是这十个金币买下来的白水晶,还是那五十金币买下来的技能书居然一点屁用都没有。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应该买个魔法口袋起码还看得着呢。
反正今晚无事,醉意未消,睡意也不浓,加之刚刚确立这个遥远的目标,心里似乎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做点什么改变现状的微弱冲动,让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盘腿坐在硬板床上,将白水晶置于掌心,贴合在小腹位置,再次尝试进入那种放空思绪、感知内在的冥想状态。
时间一点点过去。
酒馆的喧嚣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小屋里一片寂静与以往不同的是,或许是因为今晚心境略有不同,或许是因为酒精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却也更加发散,他隐约觉得,今晚掌心中的白水晶,散发出的光芒似乎更丰富了些?
不再仅仅是单调的白光,那光晕里,有些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流光在缓缓转动。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无法把握。
一个多小时在空寂中流逝,博尔除了腿脚有些发麻,心神似乎比平常更宁静一点之外,身体里依旧没有产生任何所谓的气感或能量流动的迹象。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自嘲,将白水晶放回床头。
“果然还是不行。”
期望带来的细微波澜平息下去,疲惫感重新涌了上来。
他放弃了无谓的尝试,直接向后一倒,躺在了床上。
月光洒在他脸上,床头那点微光映亮了他合上的眼睑。
“魔法口袋五六十金币!”
几个零碎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都归于沉寂。
他拉过薄被,翻了个身,将外界的一切,包括那块依旧散发着无用微光的石头,都隔绝在意识之外,沉入了睡眠。
至少,今晚的梦里,或许不会再是单调的咸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