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明修远象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
他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的血肉模糊。右手手指一个不剩,脸上和身上布满深可见骨的簪子戳刺伤痕,有些还在汩汩渗着鲜红的血。
他眼神涣散,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明鸢呆住,所有的声音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爹……爹爹?”明鸢的声音颤斗得不成样子,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恐。
她想要后退,远离这看起来有些可怕的场景,却被身后的婆子死死按住肩膀。
更让她惧怕的是,就在明修远旁边,两名家丁正一言不发地挥动着铁锹。
一下,又一下。
铁锹没入泥土,铲起,抛出,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嚓—哗—”声。
一个浅坑正在迅速成形。
那挖土的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明修远微弱喘息声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淅与刺耳。
他们挖坑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埋了自己?
这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缠绕上明鸢的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凉透了。
她看着按住自己,面无表情的两名婆子,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个越来越深的土坑里。
“不!你们不能……”她语无伦次,想要尖叫,却被婆子一巴掌打了上去。
她瞬间噤声,整个人老实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土坑在明鸢惊恐的注视下,被挖到了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深度。
那两名家丁停下动作,互相看了一眼。
随即上前,一人一边抓住明修远残破的衣襟和仅存的右臂,像扔什么晦气的东西般,直直将他丢进了坑底。
“呃……”身体撞击在坑底的疼痛,让明修远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响。
紧接着,两名家丁重新拿起了铁锹,随着手腕一扬,那混杂着草根和碎石的泥土便哗啦啦地倾泻而下,落在了坑底的明修远身上。
身上的泥土一点点增多,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身体上痛苦和虚弱,明修远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不!你们不能杀我!我的身后是杜家!”他用尽全力嘶吼着。
家丁可不管这些,继续手中的动作。
明修远用仅存的右臂疯狂地扒拉着落在身上的泥土,双腿在坑底拼命蹬踹,试图将身体撑起,从坑中爬出。
站在坑边的家丁并没有阻止。
等到明修远几乎将上半身探出坑沿时,一名家丁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铁锹,狠狠地拍了下去!
“砰!”
明修远被这沉重的一击重新砸回坑底,满脑门的血。
两名家丁相互对视一眼,又等了一会,见他没力气再爬,只能遗撼的继续埋土。
明修远缓缓转动脑袋,想到刚刚看到的那道身影,眼中迸发出一丝希望。
“鸢儿,救…噗,救救爹。”他一边吐着挥到嘴边的土,一边拼命嘶喊着。
明鸢却是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缩起了身体。
她拼命摇头,脸上写满了惧怕,甚至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她死死垂头,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看我!不要叫我!别把我也埋进去!
明修远迟迟没有听到女儿的声音,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也暗了下去。
眼见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明修远忍不住用尽全力哑声道:“我说,放过我。”
按住明鸢的两名婆子对视一眼,朝他走了过来。
明修远气若游丝的说了几句,忽然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厥了过去。
家丁在一旁开口:“还埋吗?”
见明修远浑身都是血,婆子摇了摇头:“估摸着是没救了,还是埋了吧。对了,就按夫人吩咐的埋。”
家丁点了点头。
两名婆子转身把明鸢给拽走,她毫无反抗,整个人如同傻了般。
直到被丢进柴房,听着门外落锁的声音,明鸢忽然清醒过来,脑海中开始想着对策。
他们居然敢对爹爹动手,看来是根本不在乎明家了。
不过没关系,娘向来最疼她了,这次只要她跟平日里一样,服个软,撒个娇,娘肯定不会与她计较的。
李玄武很快命邵冠缨再去一趟郎溪县,务必将明家所有下人全部审问一遍,一定要查到跟当年有关的蛛丝马迹。
再去查这些年,所有离开明家的下人。
最重要的是,找到明鸢的生母,明修远在外头的那个人。
虽然明修远没说,但这种事动动脚趾头都能猜到。
有几个男人愿意让别人的孩子顶替自己孩子的位置,还视为己出这么多年的?
明鸢显然是明修远在外头的孩子。
至于为何迟迟不将她的生母接进府里,显然是那位生母身份有问题。
以明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顾忌之前的微生家和微生墨。
这种情况下还不让那个外室进府,除了身份这一点,李玄武不做他想。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宫中有宫中的麻烦,普通百姓家也有着各种说不清的麻烦事啊。
不过这是仙人吩咐他的第一件事,他怎么都要给办好才是。
方栖云很快过来拜见微生月,禀报道:“那明修远说,当年埋了孩子的下人,第二日就被他派去了明鸢生母那里伺候。”
微生月不语。
方栖云忍不住道:“老祖宗,可要审一下明鸢那丫头?她肯定知道自己亲娘在哪!”
只要找到那外室,就会知道当年那下人是谁,也有机会知道孩子被埋在了哪里。
想到这里,方栖云心中替微生墨感到不值。
每个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怀胎十月,却一面都不曾见。还帮着外室养了孩子十几年,这要是换做她,非得发疯不可。
“当年给那孩子取名,墨儿可是琢磨了许久,最后定下了鸢字。就是想女儿能够展翅高飞,不要象一般女子那般乖顺,被磨平了爪牙。”
“没想到这挑选了许久的名字,还被个野种给占了!”
瞧她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微生月开口道:“那你去问问吧。”
方栖云点头,忽然一顿,不可置信道:“我去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