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没有挂白,也没有人来悼念。
王主任的外甥到底不同姓,尸体也没让进屋,就在家门口的玉米地里用帆布搭了个棚子,连带着一口棺材一块儿放在下面。
棺材还没有盖棺,应该是在等男人的父母过来拉尸体
但是棺材上面盖了一块红布。
这个习俗我懂、农村里的逝者不满四十或者未成家的年轻人死后就是要用红布盖住棺材,这是压尸煞的作用。
我们先和王主任打了声招呼,谎称是他外甥的朋友,想来悼告一下死者。
王主刚死了外甥,情绪很低落并没有往深处想,含着泪挥了挥手让我随意。
我和萧丹芸赶紧去棚子下面点了香、接着插在棺材下面的泥巴地上。
“我去转移王主任的视线,你赶紧确定尸体是不是我们要找的。”萧丹芸在我耳边小声地道。
我点了点头,嘱咐她小心谨慎。
她本就是个社牛,拉着王主任进屋说话的功夫我站到了棺材前,伸手想要掀开看一眼死者。
抬手的瞬间我有点儿惴惴不安,心跳得砰砰的很不规律。
里面躺着的真的是白砚辞的尸体吗?
我心脏像擂鼓般撞着胸腔,纠结再三一咬牙捏住了红色的布掀开了一角……
这是一张被车轮碾压的面目全非的脸,右半边的脸几乎已经碎成了渣,另外半边的脸也严重变形,头发还粘着已经干涸的脑浆,看着瘆人得很。
这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白砚辞啊!
我一时有些为难了,直到目光瞥见尸体旁边的手。
宽大的袖子下,死者的双手被摆放整齐地放在胸口前,我一眼就瞥见了他其中一根食指有发白的浅痕。
那是长期戴戒指的缘故,当戒指突然摘下来的时候那个部分就会有一道浅痕,尤其是戒指偏小或者长期戴的情况下。
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天晚上刷到的车祸视频,当时吸引我的就是那只手戴着的戒指,所以我连带着对那只手也印象深刻。
我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是那个戒指。
我抬手用戒指在他的手指上比画了一下,大小是对得上的……
所以应该是白砚辞吧?
正当我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光线突然暗了一下,我抬头看天,发现太阳快要下山了,乌云正好遮住了半边橘红的阳光。
我不敢赌,赌输了我就万劫不复了。
一咬牙,我掏出了钉子。
我用力地想将钉子擦进尸体的脚心,但是他的脚底就跟石头一样坚硬,我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反应。
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尸体的脚趾头好象动了动。
我当场愣住,提心吊胆地看向尸体的脸。
棺材里的尸体面色突变,原本苍白的皮肤好象上了腮红一样慢慢地红润起来。
这一幕和我给二婶换丧服的时候一模一样,紧接着……
尸体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瞳孔骤缩,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现在流行……诈尸?
棺材里的尸体与我对视,那双眼瞳冰冷得象积了万年寒潭的死水,刺骨狠戾得仿佛要用眼神杀死我。
“啊……”
我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手里的销魂钉也因为紧张和恐惧而掉在了地上。
这太可怕了!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子里想找萧丹芸,我得立马带着她逃跑。
“丹芸,丹芸快走……”
我大叫了一声冲进了院子,但是院子里寂静得可怕,我到处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丹芸的身影。
我明明亲眼看到她拉着王主任进来的啊,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又冲出了院子想在附近找她,但是院子外突然起了大雾,我除了能看见旁边放着的棺材外,其馀的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
“呵呵……”棺材里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冷笑声。
我背脊发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再也顾不上其他落荒而逃。
我分不清方向感,因为连路都没有,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霾,走着走着就进了深山老林里。
深秋的夜好象黑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了暗灰色的朦胧。
我还沉浸在恐惧之中,山路安静得出奇,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身后传来不规则的脚步声。
等等!
不规则?
我低头看了一眼,两只脚怎么走出不规则的脚步声?
除非……
我背后的寒意慢慢地扩大,皮肤起了一层战栗。我逃也似的加快了速度,连跑带走头也不敢回。
但身后的脚步声没有消失,反而离我越来越近。
我额头上冷汗淋漓,整个人已经乱了分寸。
“前面那女的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前面没路了,你快等等我……”
身后传来了一道很阴很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就在我身后。
我头皮都要炸裂了,求生的欲望夹杂着恐惧让我加快速度跑。
但是跑了一会儿我就停下来不跑了。
前面是一大片阴气很重的墓地,因为我的突然闯入,离我最近的坟墓突然动了动,一只腐烂的血手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再然后其他的坟墓里也爬出了无数恐惧的死人,先是白森森的人骨头,接着是破麻布的长发女瑰。
还有红衣的,白衣的……
他们爬出来后都站在墓碑旁用一种蚀骨的黏腻眼神期待又渴望地盯着我,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将我生吞活剥。
我呼吸急促又浅薄,差点因为这惊恐万分的一幕晕死在现场。
我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方来?
我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转身想要倒回去。
一转身,近在咫尺的是一张面目可憎的脸,眼前的‘人’穿着一套黑色的寿衣,赤着一只脚半悬浮在空中。
棺材里匆匆一瞥只觉得死相难看,而现在他赤裸着脚、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我的面前,七孔流血的样子更为恐怖。
他正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盯着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沾血的黄牙:“你想去哪儿啊?你的钉子还没有带走呢,我给你送过来了。”
他一开口,血腥味和恶臭味都扑鼻而来,耷拉着的手臂下还拎着我遗落在棺材边的那把销魂钉。
我一阵作呕,想吐又不敢吐,只能抿进嘴唇强忍着不被吓死。
但是此时此刻我身上的皮肤都起了层层战栗,冷汗接连不断地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溢出。
这、这是白砚辞吗?
他怎么能变得这么丑陋?
是因为魂魄和尸体不同吗?
我手脚冰凉,浑身都在哆嗦,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带着哭腔道:“我、我不要了,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