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把最后一块反射板装进运输舱时,林浩的手还搭在能源接口上。他的呼吸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王二麻子看了眼通讯频段,转头对陈锋说:“制造舱信号稳定,生物电模式还在运行。”
陈锋没应声,只把战术匕首插进月壤。刀刃自动展开成辐射扫描仪,绿光扫过地面一圈后停下。他蹲下身,手指顺着投影边缘划了一道线。
“一号塔基就定这儿。”他说,“三百公里覆盖半径,不能偏。”
阿依古丽从背包里取出羊毛毡,铺在裂纹最多的区域。她用针尖戳了几个点,又调整角度,让毡面斜对着远处的激光塔基座。微型振动器贴在背面,轻轻启动。
“十五度外倾最稳。”她指着针脚密度变化的位置,“横向冲击力能分散到基底六成以上。”
陈锋站起身,靴底踩碎一小片板结月尘。他抬头看天,没有云,也没有风,只有广寒宫主控塔的光束像柱子一样杵在远处。他知道那不是装饰,是预警系统的起点。
“按这个角度施工。”他下令,“先把承重框架立起来。”
王二麻子打开导航芯片界面,准备标记坐标。突然,左臂一阵震动。投影弹出红色波形图,频率极低,但持续不断。
“三点钟方向,八百米深。”他抬手示意,“有动静。”
陈锋立刻拔起匕首,刀体收回原形。他快步走向提示位置,阿依古丽卷起羊毛毡跟上,王二麻子紧握探测仪走在最后。三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靠近裂隙时,月尘表面出现细小隆起。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顶着地壳,缓慢移动。阿依古丽蹲下,用手拨开浮层。一截金属外壳露了出来,边缘扭曲,表面布满划痕。
“嫦娥五号?”王二麻子凑近看铭牌残迹,“采样舱部分……怎么会埋在这儿?”
陈锋抽出唐横刀,轻轻刮去更多尘土。整段残骸逐渐显现,一半卡在岩缝中,一半暴露在外。他伸手摸了摸外壳,指尖传来细微震感。
“不是静止物。”他说,“还在共振。”
阿依古丽取出取样钳,刚靠近残骸,羊毛毡边缘忽然抖了一下。她愣住,把毡子摊开平放。震动更明显了,集中在某一块针脚密集区。
“它在回应什么东西。”她说,“频率一致。”
王二麻子调出芯片记录的波形图,对比实时数据。警报频率和残骸脉动完全重合,而且强度在缓慢上升。
“不是自然月震。”他说,“有人为信号掺在里面。”
陈锋盯着残骸表面,发现一层透明晶体附着在裂缝处。薄如玻璃,却透着暗光。他用刀尖轻碰,晶体发出轻微嗡鸣,像是被唤醒。
“隔离区设起来。”他掏出信号干扰器,“先断外部连接。”
阿依古丽迅速拉起防护带,王二麻子同步上传坐标至远程监控组。无人机画面很快传回,显示周围三公里内无其他异常热源。
“干净。”他说。
“未必。”陈锋低声说,“这东西能骗过初筛。”
他蹲下来,用匕首切换成电磁检测模式。扫描结果显示,结晶体无放射性,但存在微弱电磁场,且与主控系统使用的量子通讯频段部分重叠。
“不是普通矿物。”他说,“有人做过编码处理。”
阿依古丽小心翼翼刮下一小片晶体,放进密封管。就在盖子合上的瞬间,羊毛毡猛地颤动一下。她低头看,发现刚才平静的针脚图案变了形状——原本均匀分布的线条,现在聚成了一个类似“永”字的结构。
她没说话,只是把密封管收进口袋。
王二麻子正尝试屏蔽警报频率,却发现芯片无法切断接收。它开始自动追踪晶体脉动,甚至反向输出一段未知协议代码。
“不对劲。”他皱眉,“它在学我的信号。”
陈锋站起身,环视四周。月面安静得过分,连风都没有。他知道这种安静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问题正在酝酿。
“通知主控室,暂缓磁暴场激活。”他说,“我们这里发现了遗留组件,可能影响整体系统安全。”
通讯接通后,苏芸的声音传来:“确认收到。太极图暂时停转,等待你们进一步分析。”
“还有。”陈锋补充,“建议暂停所有非必要数据传输。这东西会监听。”
那边沉默两秒。
“明白。”苏芸说,“我会封锁下行通道。”
通讯结束。阿依古丽拿出记录本,写下“共振频率:783hz,与地球舒曼波一致”。她抬头问:“会不会是当年任务失败后留下的?”
“不可能。”王二麻子摇头,“嫦娥五号返回记录完整,没有丢失部件。”
“但现在它在这儿。”陈锋看着残骸,“而且活了。”
他用刀尖再次触碰晶体,嗡鸣声变大。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单一频率,而是叠加出一段旋律——短促、重复,带着某种节奏感。
阿依古丽忽然想起什么。“这个调子……我在修复高昌古城壁画时听过。那是古人刻在石壁上的音律符号。”
“说明它不止是机器。”王二麻子盯着芯片投影,“它记得东西。”
陈锋站直身体,下令:“原地加固隔离带,不准任何人靠近。等林浩那边结束供能,让赵铁柱带工程队来支援。”
“可他还在维持打印系统。”阿依古丽提醒。
“那就等。”陈锋说,“宁可慢,也不能让错误扩散。”
三人重新分工。王二麻子负责监控芯片反馈,阿依古丽继续测试羊毛毡与晶体的互动,陈锋则绕着裂隙走了一圈,用唐横刀在地面划出防御边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第一块反射板已经被吊装到位。激光塔开始自检,发出低沉的启动音。
突然,王二麻子手臂一抖。
“芯片在动。”他说,“不是我操作的。”
投影显示,导航路径正在自动更新。目标点不是基地,也不是任何已知设施,而是一个从未录入坐标的地点——位于月球背面,靠近冯·卡门撞击坑。
“它想去那儿。”他说。
陈锋走过来查看。“谁让它去的?”
“不知道。”王二麻子试图强制关机,但系统无响应,“权限被覆盖了。”
阿依古丽也停下记录,看向两人。“会不会是……里面的东西醒了?”
陈锋盯着残骸露出的部分电路。那些线路排列方式不像现代工艺,反而像某种古老符文的变形。
“不是醒。”他说,“是一直没睡。”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晶体,放在掌心。温度很低,但能感觉到内部有节奏的震动。
就像心跳。
王二麻子忽然说:“我看过一份旧档案。说是玉兔二号最后一次传回的数据里,有一段无法解码的音频。当时以为是干扰,后来就没再提。”
“现在呢?”阿依古丽问。
“现在我知道了。”他盯着自己的手臂,“那不是干扰。是打招呼。”
陈锋把晶体放进密封袋,贴上标签。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里没有星星,只有一道淡淡的光网正在展开。
那是他们刚刚布下的激光阵列,还未激活。
“狼烟还没点。”他说,“但网已经织好了。”
阿依古丽抱着羊毛毡站起来。她发现刚才那个“永”字图案,现在已经扩散到了整块毡面。
王二麻子的芯片仍在跳动,导航箭头坚定指向月背。
陈锋握紧唐横刀,刀尖朝下,插入月壤。
地面微微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