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文瞪着眼睛,直直地看向陆清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陆清让却依旧维持着那副从容的姿态。
他手肘闲适地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侧脸,微微歪着头,唇边挂着与平日无异的温和笑意。
见徐文迟迟没有反应,他还从喉间发出一声轻柔的疑问:
“恩?”
那神态自然得仿佛刚才只是提议晚上要不要多加个菜。
徐文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陆哥,你别说笑了……”
他紧紧盯着陆清让的唇角,期盼那里能突然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然后听到一句“哈哈哈,骗你的”。
可陆清让没有。
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静静地注视着徐文。
那目光温和依旧,却将徐文困在原地。
徐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你……你来真的啊?”
陆清让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象是蝴蝶凄息的羽翼。
他依旧没有开口,但那双眼睛里流转的光彩,已经给出了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徐文感到一阵心慌,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回去,试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和那份让徐文不知所措的认真。
徐文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陆哥,这真的不合适。公司技术是你的,创意也是你的,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当这个控股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无措:“我既不懂技术,也不会管理,就连现在帮你保管的这八百万都让我压力很大了。每天看着账户里的数字,我都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眼神恳切:“这是你翻身的资本,是你和南宫辰对抗的底气。我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占了你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一切?”
“徐文。”
陆清让轻声打断了他越来越激动的话语。他放下一直托着侧脸的手,坐直了身子,目光沉静。
“你不要这样,”他的声音很轻,“轻易就否定了自己的一切。你说你什么都没做?”
他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道:“把我从那个充满绝望的房间里带出来的人,是你。在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的时候,毫不尤豫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在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时候,固执地抓住我的手,一遍遍告诉我会好的的人,也是你。”
“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今天。别说成立公司,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他的语气平静,“所以,不要说占了我的一切这种话。这一切,本来就有你的。”
他顿了顿,看着徐文依旧茫然的眼神,语气缓和下来:
“事实上,在管理公司这件事上,我和你一样,都是新手。我熟悉的是代码和技术,但如何运营一家真正的公司,对我来说也是全新的领域。”
“所以,”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温和,“我的想法是,你先以我助理的身份跟在我身边。我们从头开始,一起学怎么看报表,怎么分析市场,怎么做出决策。在这个过程中,你来监督我,也看着我。”
“至于控股人的身份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个像征,一个保障。它代表着我们共同拥有这家公司,代表着在任何重要的十字路口,你都有权力和我一起,甚至在我可能走偏时,替我把握方向。”
“这样的安排,”他轻声问,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可以考虑看看吗?”
徐文那句“我还是觉得不合适”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看着陆清让,对方却在他开口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轻得象羽毛落地,却让徐文的心跟着一沉。
“徐文,”陆清让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很害怕。”
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一个人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说着,他轻轻拉起徐文放在桌上的手,动作小心翼翼,象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将那只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像寻求慰借的小猫般,依赖地蹭了蹭。
“徐文,”他抬起眼,眼底泛着细碎的水光,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你帮帮我,好吗?”
最后三个字,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斗:
“求你了。”
犯规!这简直太犯规了!
徐文眼睁睁看着陆清让将脸埋在他掌心轻轻蹭着,那副模样象极了被雨淋湿后寻求安慰的猫。
最要命的是,陆清让眼尾还泛着诱人的红,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此刻水光潋滟,晶莹的泪珠在眼框里打着转,将落未落。
徐文顿时慌了神。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说半个“不”字,对方那扑闪扑闪的长睫毛一眨,真能把那小珍珠似的泪珠子给眨下来!
这这家伙!!
徐文猛地抽回被陆清让蹭得发烫的手,耳尖不受控制地染上绯红。
“好、好啦!”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我答应你就是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可看着陆清让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眸,他又说不出反悔的话。
在徐文看不见的桌面之下,陆清让的手自始至终都在微微颤斗。
从他说出那个提议开始,他的掌心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指尖冰凉。
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容。
当徐文终于说出“答应”两个字时,一股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答应了。
他接过去了。
他握住了……
那个由他亲手锻造,将他自己脖颈牢牢套住的项圈,唯一的锁链,此刻被徐文握在了手中。
一股混合着极致安心与战栗的快感顺着脊椎窜遍全身。
他垂着眼,用尽所有力气才压制住想要勾起唇角的肌肉,维持着那副感激又脆弱的表象。
在徐文看不到的桌面下,他一直在微微颤斗的手,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