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哭得眼圈鼻尖都泛红、像只受尽委屈的漂亮猫咪一样的陆清让哄好,逃亡的惊魂和紧绷的神经让徐文浑身都不自在,安顿好陆清让后,他便赶紧钻进了那狭小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去了污垢和疲惫,却没能完全洗去心底残留的后怕。
徐文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和水汽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胡乱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习惯性地开口,语气带着经过思考后的决定:“我傍晚再出去一趟。”
他话音落下,却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陆清让安静地坐在床边,仿佛没听见他后半句的独行通知,只是抬起那双刚刚被泪水洗过格外清润的桃花眼,目光落在徐文包裹着纱布的手上,轻声问:“手没碰到水吧?”
“啊?哦,没有,我注意着呢。”徐文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将话题拽回自己的轨道,语气依旧带着点不以为意,“我得去把正事办了,弄身份证和电话卡。”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家店,好象能做这个,我去探探路。”
陆清让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微微偏过头,用那双漂亮的眸子静静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文。
“……”
徐文被这沉默又执拗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所有准备好的在“外面危险你留守”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可陆清让那双水莹莹的眸子,象是能穿透他所有的心思,清淅地映照出他心底那点试图蒙混过关的企图。
完了,糊弄不过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被看穿后的狼狈,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原本那点不以为然的气势瞬间泄了个干净。
他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可奈何,又夹杂着认命的妥协,讪讪地改口:
“呃……行吧,知道了。”他避开陆清让的视线,语气有些干巴巴的,“……一起,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陆清让眼底那层无形的坚持才如冰雪消融般化开,染上一点极淡的暖意。
“恩。”他这才低低应了一声,站起身,主动走到徐文面前,接过他手里那块被胡乱使用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起还在滴水的头发,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拂过发梢,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确认。
徐文僵着脖子,感受着头上轻柔的力道,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扰而产生的细微烦躁,也在这片无声的温情里悄然消散了。
“坐下,我给你吹干。”陆清让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轻轻将他推到床边坐下,转身从抽屉里翻出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吹风机。
徐文有些发懵,又有些惊喜。他看着陆清让插上电源,调试风力的身影,心里暗戳戳地泛起嘀咕:“苦日子没白熬啊,瓷娃娃都知道疼人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哟,那小弟就先谢过陆哥了!”他嬉皮笑脸地应着,配合地低下头,将脑袋乖乖凑过去。
陆清让没理会他的贫嘴,只是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他半干的发丝。
嗡嗡的噪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温热的风流淌过头皮,驱散了浴室带来的湿气,也仿佛将之前所有的恐惧、争执和眼泪都吹散了些许。
徐文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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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那座足以俯瞰众生的摩天大楼顶层,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南宫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边,是一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定制手机。他刚刚接到下属战战兢兢的汇报人,跟丢了。就在那个鱼龙混杂的暗巷里,失去了踪影。
“废物!”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从牙缝里挤出来,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他猛地转身,眼神阴鸷的扫过面前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几名黑衣手下。
“两个大活人!一个是被打落泥里的废物,一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南宫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我的地盘上,动用了我的人,你们告诉我,他们进了暗巷,然后就消失了?”
他缓步走到为首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因恐惧而微微颤斗的身体。
“所以,是我南宫辰养了一群连泥鳅都抓不住的饭桶?还是说,暗巷里有什么人,敢跟我作保?”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威胁意味十足,“给我一个能让我保持耐心的解释。”
“辰、辰少……”为首的手下冷汗涔涔,“我们的人跟得很紧,但里面太乱,他们……他们好象对地形很熟,拐了几个弯就,我们已经在查监控了,也安排了人守住几个出口……”
“监控?”南宫辰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种地方的监控?你是用膝盖想的办法吗?!”
他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着将那手下也一起砸碎的冲动。
陆清让那个他亲手打入地狱,本该无声无息消失的蝼蚁,竟然跑了!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帮手!这对他来说,是绝对的耻辱,是威严的挑衅!
更让他心头莫名烦躁的是,根据之前零碎的信息,那个叫徐文的小子,对陆清让似乎是一种近乎愚蠢的维护。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冒犯了的嫉恨。
“滚出去。”他背过身,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揪出来。尤其是那个徐文……我要知道他的所有底细。”
“是!辰少!”手下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办公室。
南宫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璀灿却冰冷的城市夜景,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此刻阴沉扭曲的面容。
“陆清让……”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带着厌恶和狠绝,“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接通了另一个号码,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给我接暗网的人。价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的结果。”
挂断电话,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狩猎,才刚刚开始。而这场狩猎,因为猎物的成功逃脱和他心中那股无名邪火,注定将更加残酷和不择手段。